赵仲舒知道徐洺京家在哪,但是虽然他知道李朝年和徐洺京大概的关系,也不能直接将地址告诉他。
挂断电话,他直接又给徐洺京拨了一个过去。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接。
“京子,忙什么呢。”
他若无其事地寒暄。
徐洺京声音恹恹:“脚给崴了,搁家养着呢。”
赵仲舒坐起身,半开玩笑半关心:“怎么回事?到家太开心了?”
那头有板凳拖行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两句不知是谁的说话声。徐洺京没立刻回复,斟酌了片刻。
如实道:“钱樊金给我推的。”
赵仲舒果不其然地“我草”了一声,语气都变得有些急:“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在疆行碰见他的吗?他能那么大胆?”
徐洺京将楼道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本来就没有瞒着赵仲舒的打算,如实相告也能多个人多重解决办法。
受李朝年所托的赵仲舒再次沉默了。
“你手里有实质性的证据吗?”
“有录音,”徐洺京“嗯”了一声,“楼道里也有监控,实锤的事儿,他不认也没办法。”
“回头我去公司,让他们跟疆行的协商一下。”
徐洺京这会儿刚吃完饭,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起身要收拾碗筷,被徐嘉拦下来。
她坐到沙发上,翘着腿听电话。
“你脚严不严重?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伤,剩下的我来。”
脚踝因为轻微的动作被拉扯到,上了药的地方如同火烧一般,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赵仲舒那头不知怎的,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
“京子,跟你讲件事。”
这句话说完,又没声了,只听见那头一阵又一阵轻微的叹气声。
就在徐洺京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他才欲言又止地开了口:“刚才,那个,就是李朝年。”
她的心莫名跟着一滞。
“他问我你住在哪,可能是要找你。”
徐洺京立即反问:“你说了?”
“没!哪能随便把别人住址透露出去啊,我这不是来问你了吗。”
“他应该还等着我回电话呢,要......跟他说吗?”
轮到徐洺京这边沉默了。
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赵仲舒就又听她说:“说我家附近那个咖啡馆就行,我在那里等他。”
赵仲舒答应了一声,也没多问就挂了电话。
照他看,这俩人绝对要有点事。
电话挂断之后,徐洺京就起身打算回家。
周慧双正在往冰箱里塞蔬菜,见徐洺京要回去,忙差使洗碗的徐嘉跟她一起下楼,把她送回去。
徐洺京跟她道了别,和徐嘉一起出了门。
京南天气多变,没多久就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后雨势逐渐变大。
“姐,不行我给你请个护工吧?”
一路上,徐嘉看着他一瘸一拐的姐,忍不住发出疑问。
无疑问地吃了一个脑瓜崩。
“就崴个脚,休息几天就好了。”
在医院的时候她就请好了假,其实不算很严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要真是拖着一个脚一瘸一拐的,上班也要耽误时间,降低效率。
不如老老实实在家好好修养。
徐嘉挠了挠头,“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车子一路疾驰,周围的路灯已经亮了,伴随着街道边的霓虹灯穿过前挡风玻璃,照在她的脸上。
雨刷器有节奏地发出不小的声响,在静谧的车内被无限放大。
兴许是因为刚吃过饭,此时她有些昏昏欲睡。
不等她把座椅调到舒服的角度,车子已经开到她家小区楼下。
“姐,车开不进去,我找个地方停车,咱俩一块上去。”
徐嘉握着方向盘,左顾右盼地打量周围,想看看路边还有没有停车位。
“不用,”徐洺京解开安全带,示意他开门,“我还有事,就在这儿下,你也好掉头。”
徐嘉摇了摇头:“下雨呢,再淋感冒了怎么办。”
“小雨,没事儿。”徐洺京拉了一下把手,无声看了他一眼。
咔哒一声响过,徐嘉终究还是开了门。
两人方才从小区出来,连伞都没有带。
徐洺京拉开门下了车,站在车边隔着窗户跟徐嘉招了招手,而后就转身准备往小区里走。
心底却莫名的不踏实。
小区不用刷脸或者刷卡,徐洺京走过大门,沿着右手边有遮雨棚的走廊往自己的单元楼走。
没等她进楼道,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徐洺京!”
是李朝年。
熟悉的车停在一个十分刁钻,但不足以贴罚单的地方打着双闪,仔细看还能发现,车门都没有关严实。
那人正向她奔来。
手中的伞因为跑动,有些摇摇欲坠,几乎都没有为他遮挡到雨水。
徐洺京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愣了一瞬。
那把黑色的长柄伞朝她倾泻过来,为她留了一隅宁静之地。
“徐洺京,我......”
他气息不稳,胸腔上下起伏着。
但话没说完,就被徐洺京打断。
她抬起手,推开那把伞,没说一句话,转身往楼道走。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拦住了电梯门。
差一秒就要夹住他的手。
“你疯了?”
几乎是下意识,徐洺京看见这景象,忍不住吼了出来。
李朝年快速走进来,带着还未褪去的凉意逼近她。
“我全都查清楚了,该开除该追责的我都吩咐下去了,你可不可以听我的解释。”
他眉头皱着,眼睛里全是期许。
哪怕只有几分钟,只要她愿意听自己说话。
徐洺京朝往后退了几步,在一个正常社交距离停下,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你说。”
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另外一只手举起一沓纸,递到她面前。
徐洺京接了,当下就翻开看了看。
纸张似乎是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一丝机器的余温,拿在手里暖烘烘的。
她没心思管纸张热不热——
而是里面的内容。
上面写的并非是什么正式的合同,而是从下午徐洺京从疆行出来的那个时间节点到现在,李朝年所做的事。
她这边刚和赵仲舒商量,正考虑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李朝年竟然已经解决了。
他追责了下午徐洺京见到的那个员工,并将他开除,联合盛鼎,一起给出了钱樊金的处理方案。
除了赔款之外,终身不能进入这个行业。
所有丢失的资料,都已经被还回来了。
“我确实不认识钱樊金,下午的时候有人以人事部的名义给我递了一份他不算正式的简历,我只注意到了那个名字。”
徐洺京合上封皮,安静地听他说。
“人事部的经理也算是我大学同学,我很相信他招人的眼光。但是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给我看一份员工的简历,我觉得很奇怪。”
“我给他打了电话,但是他说他并不知道。我让人把监控全都看了一遍。”
他说着,目光忽然下移,看向了徐洺京穿着毛绒拖鞋的脚。
“监控我也看了,”他喉头一哽,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对不起,没能早点见到你。”
徐洺京松懈了,一身的怨气忽然就消了。
李朝年还在说。
“查了之后我才知道公司内部出了不干净的人。”
男人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柔情,但跟平时比起来,又多了几分不可察的委屈。
眼眸微敛,垂着头看她。
“你以前说过,如果我要开公司,要好好整顿职场,我不敢说我做的多好,但我一直在因为做的一点小事沾沾自喜。”
那五年,无一不在期盼能够再见到你,能够有底气跟你说,我都做到了。
“但是这次,我又搞砸了。”
他的声音忽的低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等待着面前这个人的批评。
徐洺京心中微恸,想起了当初实习的时候被人针对,随口跟他说的几句话。
原来他都还记得。
“没关系,你做的挺好的。”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徐洺京没多说话,率先走了出去。
输密码开门,就在她将要关门的那一刻,门在外面被挡了一下。
“对不起。”他说。
徐洺京动作一顿,隔着门道:“不用道歉,两家公司还是合作伙伴......”
“我不要你说什么两家公司。”
他语气有点失控,徐洺京才发现,他的发梢还在滴水。
“我只要,我和你。”
他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泄了气。
“徐洺京,不要丢掉我的伞。”
李朝年哽咽了,“也不要丢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