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哎对了,江妹妹不是也在樊楼?等会要不要找她见见。”元争想起来。

    元争随手招来一小厮,问道:“能不能帮忙找一下你们这的江浸月,就说她的朋友来了。”

    那小厮愣了愣,似是没听懂。他挠了挠头:“我们这好像没有叫江浸月的人,您是不是记错了。”

    元争也愣住了:“啊......好,你下去吧。”他困惑地看向陆怀聿,后者想了想,也不确定道:“会不会她换了个名字。”

    “有可能,可能江妹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毕竟江浸月这个名字,在江湖各门派中,得益于她往日成就与当今事迹,还是有几分令人耳熟。

    陆怀聿低头不语,元争还想说些什么。但霎时楼内灯光全暗,然后楼中央,一盏盏灯亮起,环绕舞台上方,一齐投下光影,照亮舞台上的一切。

    立于正中的,是樊潮,而她后面,整整齐齐站成一排,是歌阙班。

    樊潮今日着一身白粉月华裙,裙边绣着朵朵牡丹,随她移动而翩跹,仿佛在台上种下了颗颗种子,只因她的触动再次盛开。

    “樊潮姑娘今天这身衣裙好似让我回到她初弹《春晓吟》的那日,太美了!”

    “是啊,那日我也在!她就像掌管花丛的神祗一般,太生动了!”

    “......”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舞台,屏息凝神期待着他们的下一步举动。

    他们看到樊潮转身,从身后牵出了一位女子,那女子着浅色锦缎长裙,头顶扎着流苏头巾,脸上用油彩画着嫩粉透亮的妆,清丽漂亮。

    樊潮将小桃牵到她身边,算是告诉看台上的人们,今天这场表演,她才是主角。而后她走向自己的琴,后排各歌阙班成员也归位,这场演出开场。

    台上人咿咿呀呀开了嗓,重金定制的置景依次被推到看客们眼前,舞台上云雾缭绕,似仙境一般的篇章回荡。小桃的唱腔情意绵绵,面容如梨花带雨,歌阙班戏曲演员们惟妙惟肖的表演搭配上樊潮精致柔美的琴音,仿若一幅金边刺绣的国画,纪事册上最华美的一章。

    中间一段,他们安排了小桃的独唱,只有樊潮为她作配乐。小桃嗓音婉转,樊潮琴音悠扬,她二人合作天衣无缝,声琴交合,满场四溢,令人陶醉。在场看客们无不沉浸在她们创造的想象空间里,惊叹这样的情真意切。

    只有樊潮知道,望着小桃在漫天花瓣中的舞姿,她有一恍然的出神,想到梁莺,希望她在天上看到这出戏,也为他们叫好。

    剧情渐渐推向高潮,杜丽娘生而复死,又死而复生,人鬼相恋,终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生生团圆。

    一曲唱尽,余音绕梁,曲折浪漫的余韵还盘旋在楼内上空,使看客们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台下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台上的樊潮和歌阙班的各位携手向大家鞠躬,以表感谢。这一出,很精彩,尽善尽美。他们都知道,这场亮相的仗,他们成功了。

    二楼坐席上,元争也沉浸在这样一出好戏中,眼神放光,他捣了捣陆怀聿:“老陆,第二次带你看了,怎样,没白来吧?”

    陆怀聿盯着台中央,歌阙班的人和樊潮已经陆陆续续下场,场地面上是一片粉嫩的花瓣海,梦幻而斑斓,他颔首道:“很美。”

    在这一出戏的时间里,陆怀聿也曾想到了梁莺,更多是由她想到江浸月,想她是否也在这楼里的某一处看着这场演出,同他一样想到了京城的那个夜晚。甚至望着樊潮的几次,他都出了神,觉得那身姿像极了她。

    实是太久未见了......陆怀聿心里这样想着。

    自那日在幽荧门口分别,陆怀聿已有半月未见到江浸月。偶尔去了几次幽荧,也错过了她回来的时间。

    其实元争喊他来樊楼看演出,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想在这里见到她。

    戏毕,看客们有的离场,有的还留下来享用晚餐。元争也点了些吃食,准备就在这解决。陆怀聿草草扒了几口,有些食不知味。

    元争看出他心思,调侃道:“还想着江妹妹呢?要不我花点钱找店家问问?”

    陆怀聿倒真思索起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来,周围客人小厮来来往往地走,他也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穿梭其中,都不是他想见的人。

    突然,他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绝不会看差,那样狂放的打扮,就是西桀没错。

    那男人正慢悠悠地从一楼大厅走向通往二楼的台阶,他上来的方向正好是陆怀聿和元争所坐位置的对面,于是他俩便看着西桀将一封信递给了看守的侍卫,然后拐进了前方的走廊尽头。

    元争与陆怀聿一对视,几乎同时的,心里冒出了同样的念头:他是来找江浸月的。

    毕竟他们也实在想不出,西桀一个住在深山老林里的玄风族人,在京城还能有什么来往的人。

    陆怀聿是当即脸色黑了下来,手指按的关节作响。西桀,一个只跟江浸月见了几面的人,凭什么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樊楼找到她?而他却对江浸月在楼里何处一无所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起身便要离开。

    元争抓住他手臂:“欸,老陆,你去哪?”

    “她没空见我们,还留在这做什么。”陆怀聿嗓音低沉,眸色压得很淡,看不出情绪。可元争在他话中听出了分明的怄气。

    “老陆,别气嘛先,啥情况还不知道呢,我们再......”

    “不必了,走吧。”陆怀聿打断了他的话。

    陆怀聿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从那日分别后,或者说,从与江浸月相熟后,他就总会不可控地想着她,想她是为什么而笑,为什么而皱眉,想自己做什么会让她开心,想他见不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做些什么。

    这是陆怀聿前十几年的人生都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全身心都牵挂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感觉,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交由他人定夺。

    而西桀的出现无异于在他心底熊熊燃烧的火苗上又添了把柴。

    他需要时间冷静。

    ——

    一间房内

    在西桀到来前,江浸月就已经卸好妆容换好衣衫在这间房里等他了。

    她前几日和西桀互通了信件,约定今日商量关于解她身上蛊毒的事。但江浸月也没打算就这样透露出自己在樊楼的身份,于是另辟了一间房谈事。

    西桀踏入房间,江浸月端坐在桌边吃着小点心,刚刚那一出戏也累着她了,她有些饿。

    西桀径直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也不客气地拿了个点心塞进嘴里,道:“我这几日看了不少复杂的符文史书,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江浸月又拿了个另一品种的点心,淡淡回道:“这一桌点心都是你的了。”

    西桀觉她话语好笑,嘴角勾起,也不跟她绕弯子了:“项链拿出来看看。”

    江浸月从脖颈上将项链取下,递到西桀手中。西桀仔细端详着,说道:“这上面记录了一些药的名称,还有一些......像是人名,剩下的,辨认不清,我看不懂。”

    和那老人说的差不多,这符文上写了许多药。

    “可从这上面并不能看出这些药要怎么用,有很多还是毒药,比如待啸草,已经是很难寻找的药材。”

    “我推测,这块石头只是想记录下解蛊可能需要的药物,但具体方法,还得左虞人才明白。”

    况且,这块石头上的符文,也不一定就是关于解蛊用的。

    江浸月接回石头,细细摩梭符文刻印,如果只有左虞人才明白,那她的父母,或者她的族人们,又为什么要将这块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呢?

    左虞都已经覆灭了。

    难道说,他们知道外面一定还有了解此蛊的左虞人?

    江浸月收回项链,低声说了句知道了,谢谢你。西桀起身,在房间里转悠,打量着屋内陈设:“你们京城人就喜欢这样的风格?”

    江浸月:“嗯,我们比较内敛,不似你们那般浮夸。”

    西桀又笑,他摸了摸柜子上铺着的的金丝毛毯,道:“你这半月有蛊发吗?”

    江浸月已经习惯了他话题的跳跃:“还好,挺正常的。”

    西桀没作声,过了会才道:“还是得赶紧解蛊再说。”

    他最后拨弄了下毛毯下方坠着的流苏,利落道:“我走了,我这几日辛苦些,多读些书,你日后记得报答我的恩情。”

    江浸月被他逗笑,说好,再一次谢过他,送他出了房门。

    关上门,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上雕花照进房里,在江浸月脚下打下精巧的纹案,随着光影时间的推移,一圈圈漾开。屋内没点灯,她就靠在门边,瞧着那团纹案一点一点,隐没在黑暗中,才恍然白日已经散尽。

    她转手拉开房门,重又回到走廊光亮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上遇到认识她的侍从和侍女向她问好,她也一一点头应过。一切都如记忆中那般平常,日复一日,好像以后的日子,都会是这样度过。

    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师父长老们总爱怀念过去,明白了自己为何一定要不顾一切地治好纪年,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总爱说这一句祝福语。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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