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江浸月又恢复了同以前一样的生活,每月演出,回门派交付任务,姚青楸会积攒一月的趣事一齐告诉她,纪年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也开始帮着筹备比武大会的事宜。

    不同的是她现在还会收到乔念笙和盛铮的问好,他们会时常寄信予她,保持联系,有时裴序也会在盛铮的信件中留下几笔,一起寄来。

    除了陆怀聿,他们已经很久未见,江浸月也未收到他的消息了。

    偶尔乔念笙的书信里会提及几句,比如陆怀聿又去了某座城游山玩水了,或是鼓捣出了什么新机巧。

    江浸月会反复读好几遍关于他的句子,这样也好,大家都恢复了原先正常的生活。虽然有时她也会想到陆怀聿,想到那些他们交心对酌的晚上,但自己还有蛊毒未清,又何必徒惹红尘。

    罢了,若真能活到那时候,再去把他追回来。

    这期间,各门派长老们也集体去坤灵,要求见薛无忌。

    江浸月是从姚青楸那里听到事件的全貌的。

    以幽荧、烛照、清汉、天池四大派长老掌门牵头,结合了江湖中其他对此事颇为关心的门派代表,共三十余人去了坤灵,以示江湖对罗鬼帮异动频常的不满,要求薛无忌给出说法,以及考虑要不要更换他的关押地,迁出坤灵。

    结果可想而知,薛无忌说他们的行动他一概不知。

    “我整天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上哪去指示他们?”薛无忌斜倚着墙,双脚都被铐住,身上布满斑驳的血迹。

    “据说薛无忌的样貌把长老们都吓了一跳,因为他实在是太狼狈了,身上好几道血痕看着都很新鲜,像是才受刑不久。”姚青楸跟江浸月说道。

    坤灵的人没事对他动刑做什么?有人猜测是坤灵在薛无忌身上发泄他们因为看守不力背上骂名的怒火,也有人提出更阴谋的结论,说坤灵也馋着薛无忌早年间到处搜刮来的各类宝物秘籍,要胁迫他交出来。

    各种说法纷至沓来,这也就导致了各门派想要重新寻一处地方来关押薛无忌。之前选择坤灵,是因为看重坤灵内建有的独特森严炼狱,可现在看来,也不太适合长久的关押薛无忌了。但具体将薛无忌迁到哪,还是个未定的事。毕竟需要考虑和准备的事太多了,稍有不慎,薛无忌就很可能会逃脱。

    也有人提议直接将薛无忌处死,一劳永逸。但留下他的命是烛照前掌门的遗言,若因这还没有证实的猜想,就这么直接处死他,也会引起很大的风波,说不定还会引得曾经追随他的人重新聚集起来,再次攻打江湖各门派。这便是大家不愿看到的结局了。

    于是最终大家决定比武大会结束后,再来定夺薛无忌的去留。

    听完姚青楸的叙述,江浸月心中哑笑,这几年来不论是已置身事外的江湖百姓,还是依然被阴影笼罩的江湖各派,薛无寂的问题都是一大谈资,无法真正解决。

    他是个天赋异禀的习武之人,也是个无恶不作的祸害,他成为江湖中有野心贪权力的人心中神圣的向标,也变成许多因他丧失亲朋的人心中悲恸的伤痕。

    他幼时经历确实凄惨,得烛照前掌门青眼从此可以在世间堂堂正正做人,可后来又因一己私欲毁了前掌门对他的栽培与信赖,恶贯满盈,名声也两极反转,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样崎岖的故事令人唏嘘,却也是卖点非常,被人们拿来反复咀嚼说道。而他曾经的那些“功绩”,也影响了无数的人。既然有恨他怕他的人,自然也有崇拜他追随他的人,权利宝物,他都曾握在手中,又有多少人能不眼红?不想也分一杯羹?

    时至今日,江湖各门派依然相信,也依然不会小觑,薛无忌召来那些追随者的能力。

    这段插曲便这么重重响起,又缓缓流淌了,谁也不知何时会迎来终章。当下最迫切也最亟待解决的,还是比武大会要准备的诸多事宜。

    姚青楸如今在幽荧中的身份,足以使她挑起这样的重任,这也是她第一次自己着手负责这么大的盛事,大小各种事宜她都要亲自过目,下达同意书后,才会开始动工。大长老似乎真的想做个悠闲老人,几乎是全权放给姚青楸,只有一些实在严肃,关乎门派形象的事他会拍板,或是在姚青楸真的拿不定主意时给她一些提点。

    拟邀名单、比武规则、地区规划、训练弟子......姚青楸这几月给江浸月的来信中几乎被这些事情写满,江浸月都有种仿若自己也参与进去策划了的感觉。姚青楸还说想逃到京城来找她,偷几日闲。江浸月倒是不介意,欣然说好,可姚青楸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过过嘴瘾,她是真的走不掉。

    中途江浸月回幽荧的那几天,也被姚青楸薅去帮了些忙。姚青楸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把未完或未想好如何处置的东西堆在地上,于是她俩在姚青楸的书房内对着一地需要拍板的方案和物什,勤勤恳恳工作着。

    间隙,她俩就会闲聊。

    不可避免地,姚青楸会问她有关陆怀聿。姚青楸知道他俩已经不联系好久了,但还是对他俩后续发展动向很好奇,尤其是情感方面。她不信陆怀聿对着江浸月,是拍拍衣袖说放下就能转头走的人。

    可事实显示是,江浸月没有联系他,陆怀聿也真的没有再主动找过她。

    江浸月心中叹息,陆怀聿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被簇拥着长大,无拘无束,也养出一身飒爽恣意的性子。她羡慕他自由自在的样子,喜欢他随性的笑和望向她时柔软的眸子,如太阳一般温暖。但也偏偏是她将他的热情视若无物,使他伤心,又因自己的贪恋不舍放开,如此反复,消耗陆怀聿的感情。

    或许他从来就是归属天空的自由鸟,无人无物能将他困住,使他停下,自己也不例外。

    应该这样的。

    在最近愈来愈频繁的失眠里,江浸月都是这样想着。

    但这些心绪她最终也不会告诉姚青楸,江浸月对她说:“大家都恢复了自己正常的生活,这样很好。”

    只是并肩同行过一段路,并不代表就要做永远同行之人。

    ——

    几月后,京城樊楼里,江浸月同歌阙班一起演完一出戏,准备回房歇息。

    自打上次一出牡丹亭惊艳四座后,江浸月与歌阙班的合作也成为了樊楼的名招牌。但樊安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并不时常安排他们一起上台,只偶尔才将他们搭在一起,炒出昂贵价格。

    江浸月回房后,跌坐床边,全然没有刚刚台上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端庄模样。她最近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每逢要与歌阙班合作,事前都要反复磨合演练一出戏许久,她已没有之前那样好的状态去应对,总是强撑着不让人瞧出异样。

    她的身体状况除了她自己知道,就只告诉了西桀。

    西桀自听她说出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后,便没再隐瞒,他说,江浸月之前感觉状态良好的那段时间,很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回光返照,若是再不解蛊,将命不久矣。

    江浸月却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像一潭湖水,她只问:“我能活过这个冬天吗?”

    饶是随意傲慢如西桀,此刻也不忍说出那般残酷话语伤害她。他说:“你很坚强,你会的。”

    已经要靠意志力来抵抗了吗,江浸月依旧面不改色,她心中除了害怕死亡来临,还有一种轻松,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她没有做错。

    她便不会再因为伤害到陆怀聿而自责内疚,不会因瞒着纪年大长老和姚青楸而感到愧疚。

    因为要死的人不必再牵扯过多的人为她感到心伤,活着的人安好便足够。

    江浸月的蛊毒已经逐步攻破她身体的各个角落,对她造成影响。有时在台上演出,她会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仿佛身处大雾中,只能凭肌肉的记忆摸出剩下的一半曲子;她会整晚的失眠,看着天际一点点亮起,也因此她见证了小屋檐上诞生的第一只小鸟破壳,那一刻她原宥了她即将戛然而止的人生;还有时不时的头痛,心如刀绞,梦魇缠身......纪年的药丸再无抑制疼痛的作用,她靠着西桀的新药苦撑,等待着一个解脱。

    就在她闭眼靠在床边挨着一阵一阵的心绞痛时,门外传来声音:“樊潮姐,有急信找你。”

    门外的人喊了好几声都没等到回音,正奇怪,想直接推门而入,门朝内打开,江浸月站在他身前:“什么信?”

    她面色有些苍白,额头布满细汗,好在未卸下的胭脂水粉盖住了些许憔悴,门外人只以为她是演出完有些累了。

    “樊潮姐,刚刚有封急信送来,我看收件人是你,就赶紧拿上来给你了。”

    江浸月谢过他,接过信封关上门。

    她打开信件,上面不过数语,却让她浑身冰凉。

    上面写着:陆怀聿接了一个任务,在京城,疑似罗鬼帮也参与其中,恐已遭遇不测,请你救他,我稍后就到!

    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地址,落款人是元争。

    江浸月没有任何犹豫,飞奔下楼,骑上马就向着信中地址疾驰而去。

    陆怀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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