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灵植的地方没有任何动静,还是光秃秃的一片。
陈云礼站在寒凉的夜风中,原地化为一座木雕。夜风裹挟着少年低低的声音传来,“师兄,是不是我弄疼了你?”
陈云礼转过身,正欲解释,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闷响。他一跃而起,利落地翻过墙,看见一女子蹲在门前捡拾什么东西。
他觉得这个女子身形有点熟悉,但没有多想,抓住对方的手腕拉起想看看是何人。
岂料女子力大如牛,反手将他的手打落,他见势把女子另外一只手钳制住,把她拉到身前一看。
看到一个满脸羞红的章见秋,她脸上飞起红云,眼睛却是亮的骇人。
陈云礼松开手,章见秋默默的捡起书本,见欲离开,又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听闻沉宝阁有那种……那种专门给男子的药,陈师兄可以去看看。”
陈云礼整个人都不好了,像炸起来的猫一般,他怒道:“我没有!我不是!”
章见秋了然,点点头道:“你没有,你不是。”
陈云礼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信我?”
章见秋顶着个大红脸,微笑回道:“我信。”
你这样谁信啊?!
陈云礼羞愤欲绝,转头想跑进房里冷静一下。谁料一头撞上因为担心开门察看的少年。
少年被撞得后推两步,刚想问怎么回事,却看到祝迎的师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们。
陈云礼根本不敢看章见秋的表情,也不想看,一溜烟地跑回房间上了锁。
裴应章和章见秋看着他行云流水一套下来,直到门锁响起,两人站在夜风中凌乱。
章见秋开口想套点劲爆的,看到少年抿起的唇,一副严肃的神色,终究没有开口,默默离开了。
章见秋刚进院子,祝迎屋子里面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声音,随后一个脑袋探出窗外问道:“师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章见秋狐疑道:“你在里面干嘛呢?”
祝迎一脸无辜:“我没干嘛呀?哦,我刚刚在练习法术,还没有熟练就把杯子摔了。”
章见秋一看他就没有说实话,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正常,她乜祝迎一眼便回屋温习了。
恰逢雨天,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屋顶上,盛开的梅花上,随后滑下,和地面洼积的雨水欢呼雀跃泛起涟漪。
陈云礼坐在静心室内看着雨滴落下,无声叹气。直到交卷给夫子后,章见秋拍拍他的肩问:“怎么回事?夫子出的问题也不是很难吧?”
陈云礼摇摇头,道:“不难,只是在想今天下学后回去吃什么。”
隔壁的同桌嘻嘻笑道:“我们还以为你对哪个姑娘爱而不得呢!”陈云礼听到后,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裴应章和祝迎出现在走廊,眼尖的同桌看到后问道:“小裴师弟好像长高了不少,你怎么养的?”陈云礼淡淡道:“就那样养,吃饱穿好睡饱喝好。”
裴应章和祝迎进来就听见这一句,祝迎打量着裴应章,感慨道:“陈师兄真的很会养,要是我的师兄是陈师兄就好了。”
裴应章道:“不可能,你做梦。”
祝迎看他有点生气,戳戳他道:“我又不和你抢,你怎么就急眼了?再说我师姐也很好的!”
恰好陈云礼和章见秋收好东西过来,一人拎着一个生气的师弟各回各家。陈云礼带着裴应章回江家,一路上两人之间还是沉默,裴应章突然问:“师兄,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陈云礼嘴上说没有,心里一片复杂,自从那晚后,他便有意和裴应章拉远距离,温习就去藏书阁,要沐浴便自己挑水回来。
只是每次对上裴应章伤心欲绝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想多了,但是为了不被掰弯只能狠狠心了。
裴应章没有要到答案,低头不语。半晌,陈云礼感觉手背上有一滴烫烫的水,抬手一看,这哪是水,是身前这个少年的眼泪。
陈云礼慌忙勒住灵马,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见少年低着的头摇了摇,不语。
陈云礼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一阵抽痛,他轻声哄道:“是师兄不好,师兄不应该远离你,师弟原谅师兄好不好?”
少年带着浓浓的鼻音回道:“不是师兄的错,是我太贪心了。我应该有自知之明的,师兄肯陪我上学已经很好了,我不应该渴求更多的。”
陈云礼听到裴应章这样说,更觉得自己不是人了,师弟最亲近的就是自己,小孩子对自己兄长亲近些也很正常,是自己心脏看什么都脏。
陈云礼摸着身前伤心少年的脑袋道:“是师兄的错,师弟有什么错,是我想太多,和师弟说声对不起。”
陈云礼绞尽脑汁把自己师弟哄好,简直无所不用。两人进江家后,沈青诧异道:“怎么买这么多小孩子的玩意?”
接着又看到裴应章哭的通红的眼睛,大惊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应章了?”
说完把少年拉到身前细细看过后,问陈云礼:“献文,到底怎么回事?”
陈云礼有些尴尬,敷衍道:“没事没事,就是我们两个吵架了,现在没事了。”
沈青朝他肩上一拍,道:“我让你照顾师弟,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陈云礼被拍了一巴掌,夸张地捂住肩,还没等他狡辩,受害者裴应章就替他说话了,“师兄也不是故意的,是我想太多了,师娘不要怪师兄。”
陈云礼听到心里既酸涩又甜蜜,师弟这样伤心还替他说话,他以后要对师弟更好才是。
沈青见俩人都不打算说出实情,便没有追问。她道:“你们两个过几天陪阿音回一趟余府。”
陈云礼没多想便应下了,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余妙音早已经和余府众人脱离关系,问道:“师妹回去是因为什么?”
沈青叹道:“她姐姐不日要出嫁了,邀她回去观礼。”
陈云礼点点头,和沈青禾道别后提着一个哭蔫的少年回院子里。裴应章恢复得很快,立即去拿东西把屋子收拾干净。两人慢慢悠悠地干活,竟然有几分悠闲的味道。
陈云礼看着少年高高兴兴、活力十足的样子,心里也莫名高兴。他把乾坤袋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放回原位,突然发现自己随身的印章不见了。
陈云礼掏了掏袋子,奇怪地嘀咕一句:“我的印章呢?”
少年正在专心致志的干活,听到他问,便道:“师兄,我在这啊!”
陈云礼没有反应过来,他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是说我的印章好像不见了。”
裴应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原本还奇怪,为什么师兄如此亲昵的叫他“我的应章”,想到这四个字,他的脸就涌上一股热浪。
陈云礼找遍全身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印章,只好作罢。
第二天陈云礼在床上,听到一声“当当当”的声音,不久又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这些声音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慢悠悠的下床,走出门。
清晨的阳光温柔的抚摸着少年乌黑发亮的头发,把少年清瘦的身体笼罩在温暖里。
他的双手好像捧着什么,正在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摆弄着。陈云礼害怕冷不丁的出声吓着他,便放缓了呼吸,慢慢地走过去。
一个上面雕刻着兔子的玉石印章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修炼之人的目力极佳,他不仅看到了栩栩如生的兔子,还看到了玉石上刻着“陈献文”三个字。
少年在他接近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他把玉石印章紧紧拽在手心里,慌慌张张问道:“师兄,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陈云礼看到那枚玉石印章,心里像有小猫在抓挠,痒的不行。他朝裴应章伸手,裴应章假装不懂,只朝陈云礼甜甜地笑:“师兄要什么?”
“印章。”
裴应章把自己的另一个手放到陈云礼的手里,陈云礼又气又好笑,自己不可能连前后鼻音都分不出,这小子肯定在装傻充愣。
他握住少年骨节分明的手,道:“另一个手呢?”
裴应章犹犹豫豫的,说:“师兄,我还没有刻完……”
陈云礼笑眯眯的道:“师兄又不抢你的,我看到我的名字了,给我看看吧。”
裴应章见躲不过,只好乖乖伸出手摊开手,只见手上的印章莹润通透,一看就是好料子。印章上面的祥云纹流畅美好,虽然是在玉石上面刻,但是上面的字遒劲有力,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陈云礼端详片刻,问道:“这不是已经算是完成了吗?”
裴应章脸蛋红红的,声如蚊呐:“还有……我的名字没有刻上去……”
陈云礼打趣道:“我记得一般的印章都不会刻上雕刻人的名字吧?”
见裴应章脸红的滴血,又道:“不过我就喜欢这样不一般的印章。”
这一句话仿佛在一句双关,裴应章受不了了,把印章一收,竟然不让他看了。
陈云礼乐不可支,坐在一边笑嘻嘻道:“师弟快刻呀,师兄等着你。”
裴应章静下心,继续用灵力刻出自己的名字在印章一侧。陈云礼看着少年专心致志的神情,又看着少年灵活的双手,不禁感叹师弟一动一静都如画般,真的是美不胜收。
少年顶着自家师兄炯炯的目光,迅速地刻完了自己的名字后,回我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把印章装进里面把盒子递给陈云礼。
陈云礼接过后喜滋滋地拿在手上欣赏着,用手指摩挲着印章侧刻着“裴应章”的三个小字。他忽然想起自己没有给师弟送过礼物,把随身的龙形玉佩摘下,系在少年劲瘦的腰间。
陈云礼从随身乾坤袋里面拿出另一个玉佩递给少年,道:“我很喜欢应章送的礼物,这对玉佩赠给应章,只要你在里面注入灵力便可以感知执凤佩之人的方位,可以将其送给自己的重要之人。”
少年接过另一块玉佩,摩挲片刻,把玉佩系着陈云礼纤细匀称的腰间,抬眼对他认真道:“师兄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陈云礼感动不已,捡来的小白菜变成大棉祆,暖乎乎地暖他一整天。不到一天,整个江家都知道陈云礼换了新印章。
“这个新印章可不得了,是我的小师弟亲手刻的玉章,那莹润剔透一看就是好料子,那云纹一看就是精心设计的,那……”陈云礼还没有说完,江岳就受不了地走了,他目光锁定一旁的沈青,沈青提起裙子喊夫君等等我便远去了。
陈云礼哼声道:“没有一个识货的。”说完便回屋歇息去了。
余府。
灯光摇曳,屏风上的女子剪影如画般美好,氲氤的热气四散开来,把女子窈窕的身影半遮半掩,更让人遐想连篇。
开门声响,女子转头看着来人笑吟吟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