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雪松散发着冬天的专属气息，夜晚的风吹散天边最后一抹光亮。

    少年将鼻尖埋进围巾，呼出热气取暖。

    叮铃，铃铛被房门撞得轻响，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您好，几位？”

    “两位。”

    “好的，两位这边请。”

    壁炉内的火焰裹挟着果木的清香噼啪作响，若有若无的百里香气息让人紧绷的神经得到些许舒缓。

    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两人都久违的放松下来。

    “想吃什么？你来点吧。”洛伦兹将菜单递给卢卡。

    “我都可以。”卢卡翻看着菜单，又将它向洛伦兹面前推了推。

    洛伦兹轻抬下颌，示意对方点餐。

    少年反复翻阅，点了几道两人都喜欢的菜，一杯咖啡，和自己的气泡水。

    “复习还顺利吗？”洛伦兹搅拌着手中的咖啡问道。

    “嗯，但是试题资料还是太少了，我还没有完全把握出题规律。”

    咖啡的醇香缓缓将两人包围。

    “我手中有些资料，回家后你可以试着写写看，”杯中的咖啡随着搅拌掀起一阵漩涡，“正好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是前些年的试题吗？”卢卡问道，他刚好写完了去年的试题，正愁没有题库。

    “是，各个科目前三年的试题都有。”洛伦兹思索后答道，作为出题人，学校提供给他历年的题库以供参考。

    “太好了！”少年的心中终于有了底。

    “您好，您的红酒炖牛肉和马赛鱼汤。”

    在暖黄灯光的照耀下，盘中细腻的光泽如欧根纱般透亮。

    “看起来不错！”少年眼中瞬间有了光亮，迫不及待地向前坐了坐。

    “是吗？那快吃吧。”洛伦兹看着眼前蠢蠢欲动的少年笑了笑，拿起刀叉。

    细嫩的牛腩被黄油浸润，让荷兰芹与百里香于不经意间深入味蕾，伴着勃艮第红酒柔滑的花果清香，将人拿捏于股掌之间。

    少年将菜一一品尝，发出满意的轻叹。“太好吃了。”美食让本因劳累而枯萎的意志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好吃就多吃点，这几天怪我太忙，没时间给你准备丰盛的饭菜。”洛伦兹有些自责，现在正是需要给卢卡斯精心准备饭菜的时候。

    “我没事的，吃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少年轻轻摆了摆手中的刀叉。

    重要的是，和他一起吃。

    可洛伦兹怎么能不自责呢？他更希望少年不懂事些，多责怪他些。眼前懂事说笑的小孩，总让他想到曾经那因镣铐而低头颔首的他，被野兽撕咬几乎血尽而亡的他，浑身泥泞不堪缠满绷带的他……他们都在一旁看着自己，看着如今幸福的卢卡斯。

    时间不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如今的光亮只会让过往更加黯淡。

    也许自己就不该重生，也许这设定一开始就是谬误，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自私作祟，亲手为少年设计了命运的牢笼。

    洛伦兹低下了头。

    他怕对少年的爱变质，在一次次的重生中，他不知道有多少次狠心将少年稚嫩的肌肤弄得一片青紫，不知道有多少次亲眼看着鲜血浸染了他的伤口，他不得已这么做。

    如果爱也是不得已，那该多好？这样我就能不得已地轻易爱上你。

    伤痕没有记忆，缔造者有，它们将他的心脏侵占，吸食血液与氧气，将他折磨得痛苦不堪。

    这是他罪有应得。

    对他来说，清醒的疼痛比缄默的忏悔更蛊惑人心。

    当他知道过往的一切，会怎样看我？洛伦兹看着眼前的少年。

    算了，到了最后他会明白。

    这一切荒诞的过往也都将不复存在。

    “复习这么累当然要吃些好的补充能量。”他笑了笑。

    “谢谢老师！”少年故意将“老师”两字加重，笑着将鹅肝递给对方，“您也吃！”

    “好。”洛伦兹面前的鹅肝，是盘中最大的。

    忙碌中的偶尔悠闲弥足珍贵，当两人从餐厅离开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越来越冷了。”洛伦兹说道，呼出的气息变作纯白的烟雾消散。

    “是啊，”卢卡将围巾围好，“快到新的一年了。”

    吸入鼻腔的寒冷气息让洛伦兹想到最初的最初。

    如果相遇有温度，大约就是严寒的冬季，凛冽、刺骨。

    所有人都无法从极寒中全身而退。

    这个冬天会不一样吗？至少不要像先前那样。

    “今晚还打算复习吗？”洛伦兹看向身旁将头努力埋进围巾的少年，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

    “打算做一套题就睡了。”围巾将少年的声音变得沉闷。

    “做电磁学的吧？我给你批改。”洛伦兹说道。

    “好，就当是模拟了。”卢卡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与平常的课堂测试不同，这是洛伦兹先生第一次提出要给他判改试卷。

    “考前模拟一下也好，考试时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但愿是吧！少年点点头。

    路上喧嚣的灯火驱散几分寒意，残存的几分被房间内的温暖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