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凌云宗晴轩
自那日凌云台一别,易怜儿便被间接封锁在晴轩,四个大门皆有守护看护,就连窗户外似乎都有人巡逻,也不知道这般严密是为了什么。除了日常有些子弟来过问嫁妆准备相关事宜,便和外界毫无交流。就连雷打不动去医庄看望她师傅的日程都搁置了。
易怜儿也闷得慌,成日里有侍女云雀在耳旁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如今知道要去鹤山变得少语寡言,偶尔还会看得见她偷偷抹一下眼泪,怎么说嫁人的好像不是她,不过这些年的过往,情分,包括宗门这些所好,亲友一并舍弃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怎么说还是不舍的。
一大早司膳堂便差人送来了清粥和桂花酿圆子,云雀也是浅浅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是日,天色大好,碧蓝的天空只有几朵浮云飘荡,晴空之下万丈外一览无余,易怜儿呆的乏了,便想出门透透气,刚推门准备出去,便被守卫劝阻,硬是惹了一顿恼怏怏而归。
云雀见状便端来一碟香芋糕递给易怜儿宽慰说:“小姐,别恼了,二宗主也是想保护好你。来看看。这是二少差小齐哥送来的糕点,说是特意从外面带回来给你尝鲜的。”
“易齐?他怎么进来的,你又在诓我”
“真的,我不骗你。”易怜儿,看一眼这糕点,心中也没快慰多少,倒是他这个哥哥回来几天没见着人了,忽地心里想起什么,拿起那碟糕点挨个掰开。碾碎仔细翻找也没看到什么字条或是什么传信之物,易怜儿暗自苦恼。
要是能出门问问师尊也好啊。
一番思索之下,二人便想出一个法子,既然自己出不去,那把王神医请上山来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装病?装病会被宗里医者觉察出来的,咱也不能真做出点什么呀,这招太狠了,干嘛对自己这么狠嘛。要不我溜出去找二少帮帮忙。”云雀说着就准备打开窗户,准备翻出去,刚打开窗扇便冒出个头来,:“云雀姑娘请回吧。莫让我们为难。”
云雀自知此事难行,更是心里憋屈的很。眼里一红,晶莹的泪花就要涌出来了。易怜儿安慰道:‘哎,别哭了,出不去就出不去吧,我就不信父亲真的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小姐,自古宗门大户的女子不都是互相联姻,以巩固家族地位,江湖上也是如此,我听说您母亲桐夫人便是如此。”云雀嘀嘀咕咕,一心想帮易怜儿,尽可能把自己听到的事情都讲述出来,生怕以没机会讲了会后悔。”
“母亲,也是,听宗门老人说母亲原本是鬼王殿的人,后来嫁给了父亲。”易怜儿所有所思,便回想以往的点点滴滴,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却是,我道这一对神仙眷侣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利害关系。怪不得在我记忆里,母亲总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桐夫人颇得二宗主厚爱,倒是一连生了好几个子女,母凭子贵也算是日子好过些。要是小姐过去,遭遇鹤山冷落,岂不是落得孤苦伶仃的境地,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道情深处,云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哭出声来。易怜儿也是感怀至深,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双双泪目。
“让我静一静,再想想其他办法,这么不明不白的嫁出去怎么说也是一桩憾事。”
装病对于易怜儿来说不算难事,但是要瞒过宗门里医者耳目还是要花一番功夫,二人商议着做一个以假乱真的设计,还不会伤及自身的法子。
云雀把易怜儿平日里摆弄的药材都拿过来摆在桌子上,细看大多是一些温补平和的药物,钩吻、雀胆、朱砂、狼毒此类恶毒之物也不乏其中,易怜儿摇摇头,这可真是难倒我了。
云雀想起以前烧炭取暖会中一种毒、银针查验不出毒物,中毒的人会昏睡、脸色桃红、移到通风处便可逐渐恢复,一时难以查出真假,二人觉得此计甚妙、便打算就这样做。
正值秋日,还不到取暖的时节,屋里一般是没有碳的,鉴于易怜儿跟医庄王神医学医术、偶尔会有熬药、炼丹需求、这些东西便是日常备着,缺是不缺的,此番正好派上用场。二人窃喜。
门窗紧闭之后,云雀点上火盆,放上湿碳,燎燎星火吹得人昏昏欲睡,易怜儿躺到床上,云雀趴在窗户边上,观看着那人动静,若是时间一到便是要准备喊人了。
这边凄凄惨惨戚戚,那边倒是闹的风风火火,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易怜儿出鹤山的事情江湖上传的人尽皆知,宗门里也逐渐波及,子弟们私底下多有闲话。
剑阁、演武场
早课下了之后,众弟子便纷纷回往司膳堂进食早饭,唐昭如往常一般坐一边吃馍,正饮菜汤时,却被司徒流云临来一脚,连碗带汤整个撒在地上,摔了个稀碎,好在唐昭身法敏捷,不至于被汤烫到。
殊不知此事唐昭翻身一脚将司徒流云打趴在地,而后便一言不发准备离开。众子弟一向忌惮司徒流云舅舅也就是大长老霍长婴淫威,对此事多有忍让,暗地里还是多有微词,此番更是让司徒流云吃了大亏,要知道照他以往飞扬跋扈的性格,怎么会放过唐昭,便不愿惹上闲事,纷纷散去。
只留下司徒流云满目惊异趴在地上缓缓爬起身,擦掉嘴边血渍,朝人啐一口血沫子:‘怒道:“唐昭,我倒是小看你了,平日里装出那一副小绵羊的样子给谁看啊,六小姐吗,我说呢,六小姐怎么会处处护着你,原来还有这层功夫。”’
“闭上你的臭嘴。”唐昭翻掌便将咬了几口的馍馍牢牢塞进司徒流云嘴里。
司徒流云抠出馍馍,嘴里吐出碎屑嚷道:‘你小子有种,有这功夫只会用我身上吗,再过几天六小姐就要下嫁给鹤山那个怪胎了,你横不了几天。’
唐昭满是错愕,拎起司徒流云衣领,说道:“再侮辱六小姐清誉,我废了你。”说着便把他推搡一边,自顾自离去了。
留下司徒流云目瞪口呆,十分狼狈。
受挫了的司徒流云心里又气又恨,还有一桩不得不做的事情容不得他伤感、拖延时间。他起身,整理衣袍后火急火燎便朝大长老霍长婴居所而来,
此时大长老还在议事厅尚未回来,风尘仆仆的便被司徒流云截在半路上,还未及言语,司徒流云便是一个扑通跪在他跟前,言辞恳切之余还夹杂几分无奈,也丝毫不顾及来往的子弟,说道:“舅舅,你要帮我。”
霍长婴一个手势便遣散围观的众弟子,伸手准备拉他起来,毕竟光天化日之下也挺难看的,见司徒流云一阵梨花带雨的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便问道:“怎么了。你先起来。”
司徒流云借故拿袖子掩过泪痕,一脸委屈道:“你不帮我我就不起来。”
“快说什么事情”霍长婴看一眼见他嘴角噙着血渍,只道是跟哪位子弟起了纷争,过来求宽慰的,见他不说实情,也是一脸无奈,躬身问道:“你受伤了,是谁。”
司徒流云摇摇头,一脸急切的拉着霍长婴衣摆,眼神空洞、神情悲戚,像是丢了魂一样,说道:“这不重要,六小姐,六小姐要嫁给别人了。”
霍长婴知道流云看上了怜儿那丫头,但是却不知道他这外甥竟然把一个女人砍得如此重要,试问:“那又如何。”
“那我怎么办,您明知道我喜欢她。今生非她不娶的。”司徒流云一边哭诉一边祈求,全然不像以往那样纨绔不羁,却是把霍长婴也是看得愣了:“胡闹。”
听到拒绝、司徒流云又急又气,他道是平日里依仗惯了,无论做什么、要什么、他舅舅都会给他摆平,从来不会说个不字。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决绝:“您一个宗门长老、连外甥的女人都护不住,你说我怎么摊上你这舅舅。”
霍长婴身居高位、自然知道这之间的利害关系,由着司徒流云这般胡闹先不说能不能阻止和鹤山的姻亲关系,就连他自己也会被卷进去,身败名裂不说、生死难定,便说道:’“此事已成定局,我也无能为力。”
“舅舅,您说过要帮我夺得六小姐的,我要是娶得六小姐,也可以助你提升宗门内威望是不是。”
谁知司徒流云铁了心思非要跟自己过不去,硬生生往牛角尖里钻,连自己的画外音都听不明白,只得换了方略说道:
“哼、就你也配,平日里叫你好好练习功夫,就知道耍些下三滥仗势欺人,你要是娶六小姐,我臊得慌。流云啊 ,凌云宗已不比往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苦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舅舅,我真的只喜欢她,您帮帮我吧。”司徒流云愈演愈烈,活脱脱拿出一幅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
霍长婴还是拗不过,只道是多情自古难周全,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想起过往种种还是软下心来,招呼他附耳来,
说道:”“嗐,看不出你小子竟然是个痴情的种。好吧,我是没什么法子的,你不如找桐夫人试试,她的话或许可以改变二宗主的安排,这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又嘱咐道:
“流云啊,她在西郊渔村,你带上一盆雪里蒿,她会见你的。”
“好,谢舅舅,那我去了。”话音方毕、只见司徒流云一个咸鱼翻身,拜别了舅舅便朝西郊去了,只留的霍长婴站在此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似乎回忆起什么事情,摇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