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相对于其它三个城门,东门的战况是最惨烈了,之前几次叫阵叛军都没有应战。今日辰时还没过,就已经来叫阵。顾璟之带着左营的十一万后备主力军一直守着东门。辰王是不愿他上阵杀敌的,那断臂的创口都还没有愈合,昨天晚上樊晏离让刘郎中给他看时,刘郎中就说了,他这手臂之前处理不当已经有小面积的感染。刘郎中还要继续提醒他不可再上阵杀敌时 。他就率先问还能不能上阵杀敌。用刘郎中的话是“我从没见过断臂还能上阵杀敌,我一直以为别人都是用的好手臂,顾将军着实厉害”刘郎中根本没带劝的,因为劝了有用吗?既无用劝什么呢!只在刚才给他断臂上敷了大量能止痛的药粉这人就披挂上阵了,都主打的一个不听劝!
他担心的是大宝的安危,那孩子现在正驾马跟在顾璟之身边。他身量要比魏书晏高大威猛,已经赶上魏新桐了。
“顾叔叔,他们这次怕是来者不善,恐有援军,顾叔叔,你看那前面奔走的可是小孩”魏书儒心中有惧意更多的是怒意。双手紧紧的拽着马绳。
顾璟之看着前方奔跑的孩子,心里更是愤怒,却也知道他们无能为力,昨天樊晏离就和他们几个主将说了,必要时只能以杀止杀。将士的命也是命。不能为了那些阵前做诱的百姓就失了将士的性命,救可救之人。
东门外除了那那条宽阔平整的马路,放眼望去是翠绿的青草地,两阵营中间的草地平整,并未被乱马行人踩踏过。叛军驻扎的地方就在城门口口外不到一里的地方,往前不到百里是一三叉路,天樊后备主力军在此安寨扎营已经一月有余。顾璟之向身后看了一眼和他朝夕相处了八年之久的七万后备军。不知这次他们能不能等来顾家军。他阿兄说了最迟后天能赶到。若是将,杨,卫三家的援军先到,他看向那从小长大的樊城,他们也许都会死在此处 。
“擂鼓应战”顾璟之知道他不能退,辰王说了死也要战,不然会死更多无辜之人。这次叛军把所有兵力都调往樊城,就是做了死战的决心。
南门的云苏瑾,云苏晨,叔侄俩看着从南门奔走而来气势汹汹的叛军,昨晚这南门可是刚下过雨的,路面并未有积水,也不见泥泞。南门前,方圆几十里都是细沙铺垫,除了那条青石板铺砌的马路,再看不到任何景致。
云苏晨看着前方已经整军待发的二十多万大军又看了看身旁的三叔云苏瑾“三叔,这是他们第四次出来叫阵,如今已是巳时五刻,为何对方没有动静”
云苏瑾也不解,忽的想到了什么“快,手持杀器者速速上马 ,随我前往东门,顾璟之那小子定是被困了。”这人必须要救,他们也是有十二万人分散在东西北门不是吗!
顾璟之他们的确被前后夹击,那些杀器虽看着多,可也没多到人手一□□些杀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阵营都分了,每个城门不到三万支。
天樊大军刚从西云城过来的时候其实只驻扎在西山后,当时西山脚下就有三十万的敌军在死守西门,等他们发现不对往各个城门去打探时得到的都是其它三个城门几日就有近万人往樊城内送粮草物质。
辰王直接下命每个城门都派大军驻守。断其后路,更是确保其它主城百姓的安危。
顾璟之单手握刀,整个人杀气凝结。早已杀红了眼。魏书儒从开始的不忍杀到现在手起刀落夺人性命的麻木。他的一袭战甲上面的血迹嘀嗒落下又有新的血迹从新挂上滴落。
手脚利落的士兵都是直接用杀器,换弹夹的时候身边的人会默契的护着,可弹药有限每个人身上只带了不到一百枚的弹药。对阵之时就已经射杀过几轮,现在很多人都是有杀器而弹药已尽。没有谁能百发百中,对方那装备精良的铁骑更是无从下手,已经两个时辰了,他们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能不能等到顾家援军。他们等不到顾家援军,等来的是云苏瑾的救援,他们这次可是纵马狂奔而来,一个多时辰能赶到马以力竭。这座四四方方的樊城,从城门到两处城墙的交汇处足有三百里地,这樊城历经几个朝代,文献记载从最初每坐城墙全长一百里扩建到现在的六百里,经历了无数朝代。天樊建国以来除了修缮加固没在动过。
随云苏叔侄而来的都是手持杀器之人随着他们加入战场。顾璟之他们才能缓口气,曹家军在他们开战没多久就已经从南边那条路赶到,他们是腹背受敌。杀器在厉害也只能顾前不顾后,他们早已死伤过半。对方援军就有三万人马先到了,那后面紧跟着的轻兵又有多少。前方东门聚集的十万之众更是装备精良。若是云苏叔侄未至,他们最多能再坚持两个时辰,换来的也只能是战死沙场的结果。却也不能退,若退了其它三个城门又该如何应对。
好在他们等来了,虽援军不多,可都手持杀器。这杀器可近身作战他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杀啊!战场上正在厮杀的将士士气顿时被云苏叔侄带来的人马拉了回来。越战越勇。
可即使有云苏叔侄带来的两万人加入战场,两个时辰后卫家的轻兵已经赶到。战事愈发激烈残暴,如果他们没有援军的话,那云苏叔侄带来了人都只会跟着他们送命。
。。顾璟之边挥刀边找云苏瑾,远远看见,就往他那边赶,这时云苏瑾也看了过来,两人只对视了一瞬直接下令“快退,往南退,快”魏书儒本就一直跟着顾璟之左右。旗手根本找不到了,战旗还稳稳的立在那堆尸首中。突然他眼角余光看见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来不及多想直接把顾璟之扑倒在地,可他后背处却以中了箭。箭虽不深,他反手一拔带出了血肉。这箭头竟然是做了倒钩的。“小心对方暗箭,都退,快退。”
没有人退,都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有人退。
云苏晨看着心里着急,忽然想起两个月前他阿爹给他了一造型小巧的黑火,在地上尸首尸身上翻找,找了几人才找到火石。点燃黑火往不远处叛军群里一扔,爆破声惊停了很多士兵手中的动作,他看有效急急喊“顾家军快退,快退,他们援军太多,我们不能死拼,随我往南门退。快!”接二连三的有天樊小将呐喊“快退,往南门退,快”
一切发生得突兀,顾璟之被魏书儒护着往云苏叔侄方向走,边战边退。,等他们快退到城墙交汇处时太阳已经落山,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出疲惫之色。此时活着的三万多人,眼里杀意未退,身体紧绷。没有追来,等了一刻钟两刻钟,还是没有追来。
东门已经失守西门和北门的战况却仍在继续。欧阳雩手里的长枪已经换成了刀。他看着不远处自己阿兄身形不稳被护在中间,正往他这边来。
手里的刀挥得更快了。樊晏安背后已经有七八道不大的口子,正往外冒血。可他不在意,没有谁在意此刻。
他们辰时就开战,眼下估计已是戌时。每个人都饥肠辘辘,可对方却没有退意,就好似他们不会饿一般。
喊杀声四起,他知道不能再退更不能再拖。
他看见前方扛着阵旗的小蒋,快速跑了过去,从怀里拿出一面方行红色旗面,取出刚才的三角红色旗帜,直接套了方行旗帜上去“往回跑,直往回跑,不要回头,跑”旗手听了令直直往自己营地跑,战场上看见旗手换了旗,也跟着往回跑,十几息的时间他们已经边站边退留出了一些距离。
后方一直等着信号的云苏磊直接下令。手中的黑色旗帜一扬“点火,投”一排投石机同时向战场中投放黑火。这可是这些年他们反复调配出来的,那黑火里面还加了些铁屑,他们从不打算用,可不得不用,这些东西若残留在人体内,那会是生不如死的难受。
突然战场上响起了炮火轰炸的声音,追上来的叛军有些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
这惨状是樊晏安不愿看到的,或许准确的说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秦家秦淳三子秦焕坐在阵中,旁边是一百多士兵护着。刚打算收兵就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腿脚发软。跌倒在地,他想收兵,可哆哆嗦嗦的根本开不了口。一断腿飞到他跟前才唤醒了他的神志“快,快,收兵,收兵”
投石机不断向前推动,黑火落下越来越近。
可回应他的是更加密集的轰炸声。他身边的七八个仆从拉着他起来作势要跑“少爷,快走,…
话还没说完秦焕就被轰飞的乱剑穿了胸,仆从还没回过神来又死了三个,战场上的士兵到处逃窜。血肉横飞,哭天喊地的声音让欧阳雩和刚从战场上退回来的士兵都心有余悸,更多的是不忍。场面太可怕了,黑烟滚滚。
魏书儒的情况并不好,开始撤退的时候他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人松懈下来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刚才他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往后倒,被身旁的云苏晨一把接住了。刘郎中不知是死是活,早就走远了才好。他后背的伤口根本没有得到处理。云苏晨喊来刚从南门赶来的郎中,那郎中看了看直接拿出祖传的解毒丸就往他嘴里喂“这真是命大,我这解毒丸一直没舍得给别人用,原是留给自己用的,看来如今也是天意。”改天去哪鸟不生蛋的平县找他师弟要几瓶。
顾璟之刚就和他说这人为救他后背中箭了。这时他们把人翻过来才发现那箭伤不同寻常“这些人心肠太过歹毒,上阵杀敌谁家用带倒钩的箭,还涂了毒。好在他没有其它外伤在身,不然早见阎王去了”云苏淮一边清理那伤口,一边嘀咕。战场上用毒那是小人所为。卑鄙无耻之徒。
可伤兵太多,军营里的药童都在帮忙处理伤口。那些黑火并不多,只有西门和北门这两处有。他们从不愿看着天樊销烟四起,死伤无数。
辰王和蓝臻早已力竭,或许战场上的士兵都已没了力气,都在麻木的挥着手中的刀。这时叛军阵营传出了战鼓声,和叫阵时的不同。鼓点急切,那些士兵像听到了催命信号一样,胡乱砍杀着往前冲。新一轮的杀器已经上好了弹药,手拿杀器的人的扣动扳机,弹药流畅射出,两两配合默契,一人用杀器射杀一人填充弹药。
战线从原来的三十多里缩短到现在的十几里。脚下踩的可能是自己阵营的兄弟也可能是叛军的尸首,刚才被砍断腿的那些战马早已被尸山覆盖。
没有人在乎这些,现在也不是时候,新一轮的厮杀又继续,辰王早已把所有能用上的人都用了,黑火也已用完。杀器的弹药所剩根本不多。
可亥时已过,他们没有援军。叛军的援军都是从樊城内出来的。哪怕其它城门没有开战,他们援军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到来,那城内还有多少人,有多少活着的人呢?
魏小哥被刘藿一碗汤药灌下,从辰时睡到现在都没醒。刘郎中出来小解时感受到地面传了的震动,不应该啊,西云城不可能有叛军出现,难道他们绕道而来,那也不可能啊。援军一定是援军。
刘郎中猜的没错,原还有五天才能到的赵城主带着他们那二十多万的大军提前到了。可驻扎的帐英根本没有火光,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直接带着大军前往西山脚下的战场。他们手里多数人举着火把,往前奔走,在子时三刻到达了战场。
入眼到处是残肢断臂,可没有人后退,喊杀声直冲云霄。辰王和蓝臻他们听到身后传来的喊杀声都心里一紧,难道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这天樊果真要亡了。
可那些将士从他们的身边越过直直杀向叛军阵营,喊杀声带动了已经力竭的天樊将士,刚还累得提不起刀,拿杀器也手抖的人知道是援军来了士气大涨。只几刻叛军被逼得连连战退,可他们身后那密集的鼓声在提醒他们退者死。他们的家人都还在那些人的手中。只能战,只能战,可他们早已力竭,负隅顽抗也改变不了必须战死的命运。
这场战役结束时酉时已过,卯时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丝曙光。也带来了战场战役的胜利。可那场面太过悲壮。几十处火堆照耀着地上层层叠叠的尸首。有些尸首在火堆旁被烧得滋滋作响。牛小二拖着疲惫的身体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他们都不愿看到的。可对方援军不断的加入,这场战役是苦战。黑火也挡不住那些叛军的冲杀。
辰王拿着陈进德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递给了蓝臻,蓝臻也只喝了一口,转身递给在发呆的牛小二“这才是战场厮杀,交代下去修整片刻,清点人数吧!”
牛小二呐呐的点了头,手里拿着水囊都忘了归还,转身去找各帐营对的领头,可他找了许久也才能找到几人。
樊城秦家,秦闫刚从秦夙香帐中出来,外面就传来家仆的声音“三爷,西山脚下败了,,来报的人说子时对方来了大批援军,我方将士奋勇杀敌却终究抵不过那气势汹汹的援军。还说那些援军都身形健硕,蛮横有力…”
那家仆不敢再往下说,秦闫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就为这事,你也来打扰我的好梦。他们本就有杀器,我给那赵酉三十五万人马,后又让城中早已等候的曹家私兵七万人前去援助,他打不赢,还有脸回来。!算了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午时过了再说。让我那两位阿兄别来打扰我。”
秦闫走到那香帐前,床上的人幽幽转醒。掀开香帐秦闫躺了上去,从薄被中伸出的盈盈素手摸到了他胸口处秦夙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沙哑却动听“阿兄,三哥哥,可是出了什么恼人的事”
秦闫最喜欢听的就是秦夙喊他三哥哥“没事,夙儿可是又想了,三哥哥今天可要好好伺候伺候你”死人了他就兴奋,不管死的是谁,只要不是他的小妹就可以,都能让他异常兴奋。
屋里的红烛滚落,灯芯跳动,似在为那战死沙场的无辜将士悲泣。香帐中不时就传出令人耳红,心跳加速的靡靡之音。
远在雄安城的陈夕和魏书晏都做了噩梦。陈夕看着外面天色以亮,身旁早已没有了魏新桐的身影,估计他们早就出发了。
此时魏新桐陈香等人已经进入雄安山脉之中,顺着手中图纸的路线一路往西北方向策马疾行。,他们人数不多,十来个人。苏景没被药倒也跟着来了。他和魏新桐说了“家国危难,他何以能谈儿女情长。若这天樊落入秦家手中,这天下可还有太平。他虽做不了什么大事,身手却不错,虽杀不了多少人,但能杀一个也是杀。他家人都还在樊城内,让他独自留在雄安城内,让他何以能安心。
就跟来了,跟来的还有平县陈家小辈七人,他们都已成婚,家中也留了子嗣。家中富裕也不怕他们出事后妻儿生存艰难。他们七人赶来时魏新桐他们刚出门,老城主劝不住给他们指了路,进了山里才追上魏新桐一行人。
他们已经跑了五个时辰,前面跑着的十几匹马都没有任何负重。
苏青松和魏新桐都擂主缰绳“我们休息两个时辰,再出发,大家吃些东西”
陈香和魏新桐这时才得以看向陈家七子,,两人无奈的笑了,陈富贵五子来了三子老大陈壮,老二陈二壮,老三陈三泰。陈皮才有两个孩子也没让来,四弟陈远志六子来了三个老大陈勇,老三陈猛,老四陈又来,还有三个比他们小些的留在家中。他五弟生有两子两女也来了一子陈苍术。他们七人最大的三十岁是陈壮,最小的是他四弟的第三子陈又来,因为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下面有三个弟弟,他未满一岁时他阿娘给他生了一对双胎弟弟,那时他还未取名。家里人说怎么又来了男胎,他笑嘻嘻的应了声,他阿爹直接给他取名陈又来。
吃了干粮他们都就近休息假寐。等下还要骑马,必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