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如今入住无戟殿的这位妖尊,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横空出世就一举拿下了南境之主的位置,那南境可跟东、西、北三境之地不一样。”□□精嗓音粗粝。
身旁的蜥蜴精甩着尖尾道:“南境向来野蛮混乱,今日为王,明日成尸,后日便是爹妈也找不着尸骨在哪里,毕竟一层垫着一层,不太好找。能稳坐南境之主十日的,唯有咱们尊上了。”
□□精道:“东西二境之主倒是识时务,北境之主嘛不表态也没其他动静,倒是个有骨气。”
蜥蜴精哼了一声:“北境那位惯会装聋作哑,心里指不定猫着什么狐狸算盘。”
上一队妖奴的身影已消失在黑魆魆的城门里,下一个该轮到彩依这一队。
突然,蜥蜴精眸光犀利,长尾一扫,从妖奴队伍中卷出一个身影狠狠抛向地面。
“偷偷摸摸准备做什么?打什么坏心眼?”
彩依膝盖暴出剧痛,浑身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她低头咬唇没吭声。
□□精走过来一看:“又是你,真是找死。”
两个妖管围过来的身影像山一般挡在面前,沉重而压抑。
队伍里,小六的身体已经僵硬到麻木,手脚冰凉,眼看着那根带刺的鞭子即将挥下来。
□□精脸上阴鸷的表情,摆明了是想活活抽死彩依。
偏在这时,彩依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精,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好像有什么不容否决的东西在升腾。
□□精怔了一瞬,骂道:“碍事的贱骨头。”
然而下一刻,鞭子还没落下,□□精突然直挺挺倒下,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蜥蜴精哪能料想这样的事态,看着地上的同伙,直觉与眼前这个女人有关,当即一尾扫过来。
彩依后退一步,呼啸的风在脸上刮过,堪堪擦过。
蜥蜴尾拍在石块上,瞬间炸起粉碎石尘。
“好大的胆子,还从来没人敢暗杀妖管。”
蜥蜴精正准备要通报其他妖管,“砰——”一声巨响,地面颤动。
东侧妖牢发生了震天撼地的爆炸,石块飞溅,浓烟升起。
一时,所有妖都被眼前猝不及防的一幕震住。
片刻,妖奴们像是脱缰的野马乱了,平时跋扈凶悍的妖管没一个能震住场的,最后都被踩在地上摩擦。
混乱中,小六僵冷的手被抓住,她猛然回神,对上了一双清明略带疲惫的眼睛。
“小六,还记得我在地上画的斗蛇图吗?蛇尾是出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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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妖潮中,两个身影相互扶持有条不紊地穿行,悄然溜进了一个洞口。
羌彩依胸口一闷,喉咙滚动,不设防吐出一口血。
小六惊了一跳,赶紧将她扶坐下:“老六你还好吗?”
羌彩依喘着气:“缓口气我们……再走。”
要不是她的灵墟被搜查时洗劫一空,或许她还能配些恢复元气止血止疼的丹药。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爆炸了?”小六盯着洞穴口,警惕着有没有人靠近。
但她刚说完,就想到了老六在混乱妖群里镇定拉着她的手,还有那双冷静的眼睛。
还有……斗蛇图,尾是出口。
小六忽地脸色一变,难以置信道:“斗蛇图,老六,你怎么知道出去的路线?”
羌彩依压下喉咙的血腥,状似随意:“我日日观察那些妖管脚底的泥沙,又从不同方向运输青鳞石的其他妖奴口中探听,拼凑出的信息。”
小六不说话,只是一味盯着她。
羌彩依本来垂着眼睫,但对面一直没声,一抬眼就对上小六奇怪的目光,像是暴怒前的隐忍。
下一刻,肩膀被重重一击。
“老六,我想到你聪明,但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小六一掌激动地拍在羌彩依的肩头上。
这一拍,让羌彩依浑身一震,险些再吐出一口血。
小六眼珠子骨碌一转,又凑近道:“爆炸也是你搞的?”
彩依挑眉:“不然呢。”
小六暴起:“我擦老六!你哪来的炸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那地方也不是我们的活动范围吗?”
羌彩依的冷静与对面的激动一对比,就显得一副颇为得意的样子。
她也没打算隐瞒:“炸药好说,没有现成的配料,但我以前可是离恨天最优秀的药师,灵墟里那些妖管看不上的废材都能为我所用。至于什么时候放的,当然就是上午。”
多亏那个肥肚子的□□精一脚将她踹得远,她得以暂时离开妖奴固定的行动区域,才有机会将炸药扔在东侧妖牢的角落。
不等小六再激动,羌彩依扶着墙站起:“我们得赶紧走了,这烂摊子说不准能拖延几时。”
紧赶慢赶出了洞穴,太阳刺得眼睛微晃。
和煦的阳光和身后阴森湿冷的洞穴,像是一个割裂撕碎的梦境,令人恍惚一阵。
只是这整座山,荒芜焦黑,寸草不生,没有草木遮掩身形。
彩依道:“往东,那里有条下山的小路,无草木遮掩,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小六架着羌彩依,一脚踢开一块挡路的小石头,心中暗松一口气,只要下了山就好了。
她垂头看路,脑中又腾起一个疑问:“老六,那个□□精怎么回事?突然口吐白沫,是死了吗?”
“算算时辰,妖奴混乱,大家都自身难保,恐怕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应当是死了。”羌彩依掐着手指算了算。
小六一脸崇拜:“老六你真绝啊。”
羌彩依皱眉,啧了一声。
小六改口:“我是说你聪明,没说你下手无情。”小六挤挤羌彩依的肩膀,“快说快说,惩治恶妖是怎么做到的?”
彩依伸手揽住小六的肩膀:“这个也容易,他们这些混上妖管的全都黑吃黑,□□精贪财,能自己独吞怎么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小六问:“你在金簪上动了手脚?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上午没事,下午才会毒发?”
彩依点了下小六的眉心:“我看你也猴精,金簪上藏了毒,毒液的外壳用蜡封着,□□精体温偏冷,唯有发怒时体温升高才能溶解蜡壳,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让毒液挥发,□□精得再动怒一次。”
小六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故意露出破绽被发现,□□精一看又是你不动怒才怪。”
彩依坏笑,不过突然她使劲嗅了嗅:“小六?”
“嗯,怎么啦?”
“你……有没有闻到……”羌彩依又在空气嗅了两下。
“闻到什么?”
“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哪……哪有,没闻到啊。”
“小六你是不是没洗澡,身上臭死了。”
“老六!你胡说什么!”
……
俩人正赶着路,还没找到腐臭味的来源。
安静的空气除了极力嗅闻的呼吸声,突然一声“喀嚓”声窜入,俩人猛地顿住。
脚上突然传来沉甸甸的重感,双脚被直接钉在原地。
“是……是脚铐?!”小六低头惊叫出声,“我们什么时候戴上这种东西了?!”
彩依脸色沉重,刚想弯腰查看,“轰——”一声,一股带着震慑和颤动的巨浪挟着蛮横的气势弹开,俩人差点没站稳。
而她们身后,那座高耸如同一口锅倒扣在地的妖牢,周身泛起红色的妖艳光芒,气息邪魅,光波诡异。
扭头的一瞬,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彩依心底没来由的发慌,耳边响起小六惊诧的喃喃声。
“这气息,是……是妖尊来了。”
彩依皱眉,发现自己的脚不受控制地调头,朝着那座妖牢的方向走去,四肢都不受自己控制,转头看小六,发现她也跟自己一样。
脚步生硬强势,载着她们的身子一步一步原路返回。
那条下山的小路,刚刚还在她们的面前,此刻背对着俩人越来越远。
穿过曲折的洞穴,视野再次开阔,阴森骇人的景象闯入眼帘。
先前混乱嘈杂的妖奴们全都安安静静,井然有序地站立着,所有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白色的烟雾从地底升腾起,红色光晕映照在偌大妖牢的青鳞石壁上,诡异静寂。
妖管们手持自己的兵器,凶神恶煞地巡逻。
脚腕上的脚铐带着俩人熟稔地穿行其中,默默地找到之前阵队的位置站定,就此再没有任何动静。
几乎是刚站好,从四周的鼓台上,擂鼓声急促响起,不同于往常,这次还有号角声吹响,绵长浑厚,听得人心里一阵发毛。
有一道粗狂的声音喊:“恭迎尊上!”
接着所有的妖管和妖奴都是扑簌簌跪下,行礼高喊:“恭迎尊上!”
彩依跪了下来,目光瞥到脚上的镣铐,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咒术,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一旦离开凤歧山就会触发咒法,像刚才那样不受控制地原路返回。
刷——
两条红绸丝带从妖奴们的头顶上空穿过,一乘华贵的轿辇顺着丝带滑行,落在专为妖尊修建的看台上。
落轿声震掉了石壁上几块小石子,一股强大气场不动声色地在每个人的心头震了震。
修长手指挑开帘子,主人漫步走了出来,黑色华美的衣袍拂过地面。
墨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垂至后腰,高挑的身影径直朝着妖尊的位置走去,一撩衣摆,淡然坐下。
彩依垂着头,一种实质感的目光掠过头顶,像是蛇贴着肌肤游走,阴森湿冷。
看台上高坐的男人悠然抬起手,指腹微动,从左到右小幅移动,指尖不时点着点,是挑选的动作,漫不经心。
指尖忽然一停。
幽暗的声音响起:“就你了。”
彩依的心头突得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