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董经理是不是沟通得不好,有什么误会?”
“你们平常私下来往多吗?”
“你们部门的同事都反馈说,你们平时没什么矛盾,相处得很好啊······”
胡经理说得语重心长:“我很理解你,年轻人太冲动,脑子一热,做事情就没有章法。其实,都只是小事,可能是你的处理方法有问题。你说呢?”
“董经理或许真的是出于关心,才给你送早餐的?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太敏感了,才觉得他不怀好意。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言行,或许你给过董经理错误的暗示?”
胡说八道!顾晴气得一把摘下耳机,扔到桌上。
姓胡的仗着自己多吃了几年饭,有些社会经验,就欺负刚出社会的小女孩,言语恐吓诱导,无耻至极。
一点良知都没有。
女孩已经脸色通红,不知道怎么反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顾晴接起来,是杨秘书的声音:顾经理你上来一趟,20楼,周行找你。
“好的。”
顾晴收好耳机,拿份要签字的资料,施施然去20楼。
电梯到达,叮一声,光洁锃亮的电梯门缓缓划开。
走廊很安静,灯光雪白明亮,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走出电梯,左手边就是大会议室,门关着,百叶窗落地,遮得严严实实。
走廊上响起顾晴的脚步声,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她慢慢走过会议室。
会议室隔壁是杨秘书的办公室,她听到脚步声,走出来接顾晴,趁还有几步到行长办公室,杨秘书快速传递情报:“会议室里谈得不好······”
于公,行里希望息事宁人。于私,胡经理是董明诚的好朋友,自然全力相助。
那都是一丘之貉。
行里高层果然不会保护女性利益。杨珊珊和顾晴都心有戚戚。
果然不能指望别人来主持正义,还得自己掌握权利才行。
顾晴装作才知道的样子,皱起眉头。
里面的情况很不利于女孩,陪她同来的两个朋友也都是小年轻,没什么经验,被胡经理三言两语打消斗志,这会儿沉默着说不出话。
小姑娘要求董经理当众道歉,然后要银行开除他。来之前她都没咨询过律师,只在网上查了资料,准备得很不充分。
但是行里显然认为董明诚罪不至此。
顾晴很不屑,一个垃圾,有什么好保的。高层真是死板迂腐,老旧封建。
进到行长办公室,周健康坐在办公桌后的黑色真皮椅上,他一派儒雅长者风范,身着全套定制西装,精致优雅,白皙瘦削,眼角有细纹,气度极好。
顾晴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周健康入行很早,拥有国际顶尖商学院学位,持有专业资质,年轻时候在英国留学,兼具跨文化背景。
早年,他是政商桥梁的构建者,曾经通过金融沙龙等平台,连接监管机构和跨国企业,帮助实现互利共赢。
他完整经历了东部银行在华本土化的进程,牵头跨境资金池、碳金融衍生品等业务,既精通国际规则,又熟悉中国资本市场特性。
因为服务多年且能力卓越,贡献良多,他拥有东部银行的董事席位。
顾晴不敢大意,恭敬地朝他点点头,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隔着偌大的办公桌,坐着董经理,他臊眉耷眼,垂头丧气。
他看起来被训过,脸色潮红,像只斗败的公鸡,看到顾晴,面色一僵,低下头,不自在地理理袖口。
周建康接过文件,看一眼,指指沙发:“顾经理来了,坐吧。”
他并起右手,掌心向内,四指轻轻往外一弹,对董经理说:“你出去。”
董经理连忙站起来走出去,关门时候看一眼顾晴,女人发现他的视线,还冲他友好地笑一下。
行长捧着保温杯走过来,放在茶几上,有些疲惫地在沙发坐下,说道:“小董闹出这样的事,真是没有分寸。这么多年的合规培训,他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本来觉得没什么,男人嘛,总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人之常情。
但是一个人做坏事,要有控场的能力。小董对自身能力评估不足,没有本事收拾残局,眼高手低,能力不够。
周健康宁愿自己带的是一群狼,也不愿意带的是一群猪。
但是这么些年,董明诚一直对他忠心耿耿,这个时候必然盼着他捞一把。
周健康不想做坏人。
他看向顾晴,这是他的心腹。
顾晴抿抿唇,皱着眉头说:“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真是对我们行里的一个考验。不知道总部会怎么看。这边还是要尽快平息事态。”
“小胡在会议室里处理呢。”
“周行,照我说,该补偿该道歉,一次性做到位,尽快解决。要是那女孩真有证据,那就让她报警,该抓就抓。咱们处理得公开公正,谁也抓不到咱们的错处。”
周健康坐起身,沉着嘴角:“你说的当然是最正确的办法,可做起来哪有这么容易。赔偿当然没问题,我就怕对方见咱们愿意让步,就自以为赢了,想要更多,会将事情越闹越大,局面就失控了。”
他真是以己之心,揣度他人。
顾晴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只能说:“周行,现在年末,总行在安排明年的审计督查,不能把他们招来。”
“这也是我考虑的,要是公开,影响就太坏了。”
这么多年,周健康在这边都是一言堂,行里没人敢跟他叫板,他最不希望把总行的人招来。
他无奈叹息,本来是想保住董明诚,保下来之后,小董必定对他加倍效忠。
可他不想为了董明诚,和总部的人作对。
周健康目光一转:“小董闹出这样的事,真是上不得台面,还可能害了大家。”
顾晴闻弦歌知雅意,为难地说:“周行,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内网里有过内聘通知,北部支行在招一个经理。”
周健康眯起眼睛,想一想:“记得,你怎么个想法?”
顾晴说:“我跟董经理共事多年,他还是我的老前辈,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很为难。同事一场,难道真的看他身败名裂?”
“您看有没有这个可能,把董经理调过去呢?”
周健康看她一眼。
他在总部听过一些传言,北部支行业务量一直不好,总部有意裁撤,目前还在评估阶段,还没有拿到桌面上来谈。大概率是要执行裁撤的,这个消息还是保密状态。
他忍不住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怎么会想到那个位置。
周健康有些迟疑:“那边业务量很小,董经理去了基本没有用武之地。”
顾晴坦荡地说:“等这事风平浪静了,您再调他回来嘛。”
周健康一哂,放下心来,看来她是不知道的。
罢了,小董留在这边,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他放松下来,好像为董经理找到好归宿,说道:“那···就这么办吧。”
顾晴在英国总部有个认识的学姐,上次学姐回国,找顾晴吃饭,顾晴把她灌醉了套话,据学姐的内部消息,Y市支行业务量小,长期亏损,总行决定半年内就整单元裁撤,遣散人员。
姓董的去那边最多半年就得失业。
短短半年,人事手续上是不可能把他调回来的。
周健康颇感慨地说:“小顾啊,周伯伯还是更看好你。你工作能力强,等这次的事情平息了,周伯伯是希望你晋升副行的 ,到时候我给你写推荐信。周伯伯对你有期待,可不要让我失望。”
顾晴笑着点点头:“周伯伯,我都知道的。我是您的学生嘛,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心里是非常感恩的,我是千里马,您就是伯乐。我一直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当然唯您马首是瞻。”
“那你待会儿下去,就跟董经理说一声调职的事。”
“让胡经理通知他吧,人事经理去通知人事调动,比较符合流程。我去说不合适,再者也要照顾董经理的情绪嘛。”
周健康笑起来:“你想得周到,行,那就让小胡去通知。”
至于以后董明诚失业,让他去找胡经理的麻烦好了。
周健康不想再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打内线电话让杨珊珊进来:“你刚才去会议室,小胡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胡经理谈得很有成果,对方已经同意拿赔偿了。”
顾晴看她一眼。
周建康的眉眼一松:“知道了。”
他交代完,就挥挥手,示意两个人都出去。
第二天一上班,顾晴去办公室放包,然后下楼买咖啡,碰到杨珊珊。
外头天气不好,黑云压城,寒风料峭,看得人心情沉重。
两个女人站在靠窗位置,感受着手心里咖啡的暖意。
杨珊珊微微偏头,钻石耳坠闪烁光芒,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今天一上班,桌上已经放着董经理的调职申请了。”
“他动作挺快。那个小姑娘呢?”
“赔了她一笔离职补偿金,让她走了。”
杨秘书说:“老周不想管这件事了,他下周要去英国开会,昨天下午就催我帮他写年终报告。这件事只能到这里了,董明诚运气真好,换个地方当经理,一点不受影响。”
顾晴赞同地点点头:“是啊。”
杨珊珊转头看她:“周行这次去英国,或许会帮你提名升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