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晴装作不在意地笑笑：“我不在意升不升职的，上班嘛，混口饭吃罢了。”
她不想将没做成的事，被人当成谈资挂在嘴上说。
周健康拿这件事当成胡萝卜，吊着她很久了。
虽然董明诚没有好下场，但她又得到什么了呢。
她也不敢对老公说她使的手段，怕齐麟觉得她心狠手辣，会提防她。
顾晴有些惆怅。
这天下班，她看到别墅区外，停着一辆白色租车。
好像早上上班时候，也有一辆停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同一辆。
章程坐在车里。
他已经停在这里第二天了，还没有等到齐麟。
他不知道齐麟还记得他吗？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他突然出现，齐麟一定吓一跳。
章程忍不住嘿嘿一笑，在车里偷乐起来。
笑过之后就叹气，要是等不到齐麟该怎么办。
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租车公司不肯给他提前结工资。
主管还大肆嘲笑他：不是，我说章程，你不会真靠着开车这点死工资过日子吧？哈哈哈哈，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啊·····
是啊，就是有他这种人。
主管的大笑还回荡在耳边。
金花城······不靠谱，他已经卸载了。
那上面手气很不好，他想换个网站玩玩，可能会转运。
章程蜷缩在驾驶座，愁容满面，胡子拉碴，烟头在指缝间明灭不定。
车里乌烟瘴气，车顶布艺被烟草熏出油棕色。
衣服已经两天没换，散发出发酵异味。
章程呆呆地盯着小区出口，好像那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东西了。
笃笃，车窗上传来敲击声。
章程有些茫然，迟缓地转头，高大健壮的小区保安戴着礼帽，身着长款制服外套，隔着起雾的车窗，皱着眉头看他。
保安小宋身材健硕，高大威猛，板着脸说：“别停这里，快开走！”
保安在监控里看这个车很久了，停在这里一直没挪窝。
章程暗骂一声，有钱人的小区连保安都负责一些。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切，在别墅区当保安有什么了不起。
他降下车窗，讨好地笑笑，给保安发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等个客人。”
保安没有接烟，视线透过降下的车窗缝隙往车里看看，副驾有吃剩的煎饼塑料袋，后座扔着一件蓝色工装外套，没什么奇怪东西。
章程等保安拿了烟，才说：“兄弟，我好不容易接个大单，去机场的，就来等着了。现在他电话也打不通，我在这儿再等等，要是还等不到就走了，不好意思啊兄弟······”
保安看他畏缩敦厚的模样，没有再怀疑，只说：“赶紧走啊。”说着转身回了岗亭。
章程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他有些焦躁，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要是一直等不到，该怎么办。
章程吧嗒一声，按亮打火机，将烟凑到小小火苗上，很快升起袅袅青烟。
他的视线粘在火苗上，伸出手指撩拨火焰，像没有感觉到热度，叹口气收起来。
他已经站在悬崖边缘，只差一丝就要掉下去，没有一点点退路。
他轻轻抚摸方向盘，要是最后真的找不到钱，只能卖掉这辆车。
顾晴到家的时候，别墅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
房子到梅湖只隔着一大片梅林，湖上送来干净清新的空气。
客厅里灯光明亮，顾晴把大衣和围巾挂起来，换上拖鞋，先去洗手，循着厨房里的声音，去看家庭煮夫。
齐麟下午4点就没课了，打电话让煮饭阿姨今天不用过来。
冰箱里每天都有农场专供的新鲜蔬菜和肉类，他下班后直接回家做晚餐。
居家的缘故，齐老师穿着白衬衫搭灰色羊绒背心，黑色西装长裤。
为了方便做饭，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肌肉线条起伏的小臂，腰间围着素蓝色极简款围裙，带子在腰后扎好，男人身形高大，在流理台边忙碌。
砂锅里在炖鸽子汤，火候正好，汤水翻滚，热气蒸腾。
齐麟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看笑着说：“回来啦。”
“嗯。”顾晴点点头，站在后面看，觉得老公真的很适合这种衬衫配西裤的装扮，显得儒雅斯文，宽肩窄腰，赏心悦目。
视线仿佛有温度。
齐麟感觉到她放肆流连的目光，回头挑挑眉看她一眼。
顾晴从后面走来，探身看他面前的锅：“老公，晚餐吃什么？”
顾晴轻轻抱住他的腰，指尖摩挲衣料，传来偏高的温度，像细腻的绒布裹着烙铁，烫得人心都热起来。
齐麟象征性展示正经人做派，拍了一下她不安分的小手，说道：“自己看。”
是芹菜小炒黄牛肉，梅干菜蒸鳗鱼，酱烧油麦菜，羊肚菌鸽子汤。
顾晴得意地说：“都是我爱吃的。”
他微微偏头：“出去摆碗筷吧，汤好了。”
顾晴主动请缨，兴致勃勃地说：“我来端汤！”
齐麟把火关掉：“砂锅连着汤有点重，我来端，你出去。”
行吧。
顾晴被赶出厨房，乖乖摆好碗筷，接过齐麟递来的饭碗，嘴甜地说：“谢谢老公，老公真好。我真的好幸运，老公做饭这么好吃。”
齐麟哼一下，大少爷傲娇地很：“好好好，知道了，吃饭。”
这一刻，顾晴的心里很满。
她一直知道人心易变，真心未必长久。
她从不敢轻易交付信任。
相爱的时候当然热情如火，什么承诺都说得出来，等到感情变淡，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
等到将来两相生厌，重提当年承诺，显得特别可笑，相信承诺的人变成了傻子。
幸好，幸好！结婚这么久，她和齐麟的感情一直很好。
这一刻，房子里很明亮，矮几上一大盆蝴蝶兰生机勃勃，缀满紫色花苞，餐桌上鸽子汤水雾腾腾，她端着老公帮忙盛的饭，手心里很温暖。
这一刻，她相信天长地久。
饭吃一半，顾晴去打开电视。
电视里在放法制节目，讲一桩陈年旧案。
聪明坚韧的公安干警，多年来坚持不懈，没有放弃追凶，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依靠现代科技，重新对比当年案发现场遗留的一枚血手印，最终锁定犯罪嫌疑人，于近期成功实施抓捕。
齐麟抬眸，看一眼电视屏幕。
电视里正在放结束语，顾晴感叹起来：“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终于抓到凶手，真是不容易啊。”
齐麟说道：“陈年旧案，的确不容易。”
他往顾晴碗里夹块鳗鱼：“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哎，齐老师就是很精明现实，他出身商人家庭，身上难掩刻薄冷漠的本色。
顾晴觉得自己都要比齐麟温情许多。
家里温馨的晚餐时间，实在不适合说打打杀杀的事。
夫妻两个很快换了话题，齐麟学校最近在准备期末考试，之后就要放寒假，马上就是过年，这就涉及到小夫妻去H州过年，还是留在N市过年的问题。
顾晴不想去H州，但她不想自己说出来，要老公主动提，然后她推让一番，再勉为其难地答应。
顾晴转转眼睛，要想个办法让老公主动说出来。
她就假装大度，笑眯眯地说：“我们今年回H州过年吧。”
“过两天我问问妈，他们好像过年时候出去旅行。”
真的吗？那就不用去H州，哎呀，有点惊喜。
顾晴皱着眉头，很惋惜：“啊，那真是太可惜了，你改天问了跟我说啊。”
齐麟无所谓在哪过年，他年少就离家求学，在家待的时间很少。现在结了婚，有老婆的地方就是家。顾晴想在哪过就在哪过。
他性情冷淡，不在乎别人，但是顾晴的想法，他是放在心上的。
在遇到顾晴之前，齐麟没有设想过婚姻生活，但是婚后的日子，非常快乐，让他忘记时光流逝。
午夜梦回，齐麟都觉得自己幸运。
他喜欢顾晴，他爱顾晴，她身上的善良、执着、狡猾、聪明，对生活的热爱，极度旺盛的生命力，像太阳一样散发能量，深深吸引他。
只是在她身边，他都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过年只是小事，晴晴拿主意就好。
又是一天清晨。
昨晚一夜北风，又降温了，车窗蒙上厚厚一层雾气。
章程朝车窗哈气，用袖子擦擦，玻璃上留下彩虹一样弯弯的拱桥。
昨天他等到夜里十点，估计是看不到齐麟出来，就开车出去接单了。
收工之后，他没有回家，裹着衣服，在车上胡乱眯了一会儿。
他没舍得开空调，熄火之后车里像冰窖，真的很冷。
有金色的朝阳照在路边的雪松上，今天是个大晴天。
稀薄的暖意落在车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睡得腰酸背痛，睡眼朦胧间，向小区出口看去，一辆银灰色奥迪开了出来。
像慢镜头一样，那辆灰色奥迪落着车窗，他看清了司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