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儿快点儿，老师要到了。”沈敏催林望秋，让她赶紧进座位，冉里也站在边上等。全班只剩她们三还站着。

    这是节数学课，数学老师反常地来的很准时。

    上课铃还在响，数学老师已经快到门口了，林望秋身量小，本来是挤在其他位置上站着玩来着，一时忘记了时间，听着铃声才从里面的位置上挪出来，快步跑到最前面，一溜进去，冉里跟着进去，沈敏才能坐下，上课铃打完，数学老师进教室，她们三才坐好，不免看了两眼。

    上课他照常趴在讲台上照着书上念，冉里也照常看着书上的步骤开始推导公式，自己推算了一遍感觉掌握了，便做了课后例题，硬套上公式勉强还行，继续转战练习册，十道填空题空了一半，简直惨不忍睹，后面的大题更是只能做两题，冉里有点泄气，准备再学一遍，打开书就听到数学老师说要叫人到黑板上做题。于是叫了冉里一个人，林望秋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就在书上写着些什么，还没写完，冉里已经站起来往外走，听到让自己上去做一道单元练习的题，是刚刚自己做过的，放松了很多，沈敏还给她指了指某例题，意思是就跟这个差不多，冉里信心十足。

    照葫芦画瓢地写完了过程，刚回到座位还没坐下，数学老师转头看了眼，就挑了个红色粉笔画上了叉，并很生气地说，这种方法大错特错！

    冉里抬头看了一眼，脸瞬间爆红，那道题就一直放着，黑板上也没再有更多的内容。冉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学错了，看了眼答案没错，但下意识相信老师，可能有更优的解题思路，但是他没讲。过一会，林望秋递过来本物理书，翻开第一页是用铅笔写的：他是故意的。

    冉里的尴尬劲还没过去，没想太多，这会看到这个才有点反应过来，刚准备写个为什么？林望秋又把书拿回去，把她自己刚写的擦掉。

    冉里抿抿嘴，稍有安慰但依旧疑惑，甚至还有点委屈，明明答案是对的，不知为啥直接判大错特错。数学老师还在絮絮叨叨，说自己看书做题用的都是笨办法，不好好听课是做不好题的，只知道其表面有什么用，要看演变变化过程……沈敏继续埋头扶额做练习册，不受打扰的样子，林望秋也继续看着书，头都没抬。

    等下课值日生将黑板擦干净了，冉里才有勇气再次抬头朝前看，也许是值日生没好好擦，也许是冉里写得太用力，解题过程与红色的叉还有些印子可见。林望秋拉着她去了后排，因着是大课间刚下课，但还在飘着毛雨，无法做课间操，好些人要么在走廊站着瞎聊要么去了厕所或小卖部。

    叶亭与她的同桌没在，林望秋跟冉里一起坐过去，往外看上会挂着水郁郁葱葱的树，前一天刚下过雨，绿植愈显青葱，空气潮乎乎着，闷闷地沉着些躁动。上午还有两节课，物理与英语，两课代表还在等着收作业，前面的座位上没几个人，过了会人都回来往后排扎堆，开始变得吵吵嚷嚷。

    陈尘陪苏星甜到6班来找人，陈尘往冉里位置上瞄一眼没见到人，便没找人叫冉里，想着就来拿东西一会儿应该就走了。没想到苏星甜跟周信棋等人在走廊里聊上了，陈尘听着却又插不上话，想走或者找冉里也一时没法开口，正在专心找时机开口就听到有人叫她。

    原来是叶亭等人从小卖部回来，因着常与冉里玩，见过陈尘与冉里常一起上下学，也来6班找过冉里几次，对她比较熟悉，看她在走廊站着还以为是在等冉里，便叫了她一声。陈尘顺势从苏星梦边上走开，跟叶亭她们聊会。

    陈尘确实是看不到人的，冉里看了会书趴在桌上，不仔细确找根本看不到人。

    “我听说这次月考之后要调座位了。”林望秋突然开口，“但是是小幅度调整，好像不会大调。”

    冉里抬起头换成侧趴着，“还得看成绩吧。”

    “对啊，也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一起坐，现在坐得挺好的，讲台底下老师都看不到我，而且周边的人都挺好的，学习也都不错，我感觉我学习都有劲了不少。”

    冉里笑笑，可不是么。虽然自己上次月考又进步了两名，班级排上40之前了，已至从未到达过的高度，这次月考不出意外应该依旧是稳得。想到这，冉里突然就从情绪里出来了，方法笨还是聪明，自己成绩在这摆着呢，而且林望秋沈敏她俩也一样不听课靠自学，他自己也有一定的问题。没忍住还是问了，“数学老师讲得这么烂，为什么没人想换掉他啊。”

    冉里想了想，“我们初一级换了三个英语老师，又给校长写信，又是家长来闹，就给换了一个高中的老师来带我们，但是带得也不专心她好像也很忙，最后一个月又换成初一时候你们班班主任，她当时挺着大肚子带两个班，但是比之前的两个老师好多了。”

    林望秋说，“这个我也还听说是班级前12名学生的家长们联合的？挺强的，但是这个估计对他没用。我们这个数学老师之前就是个小混混，托关系进了学校，初一教我们班的时候，大家觉得他不行，向班主任提意见换老师，班主任也不理我们，还给校长写了信呢，也没什么反应，只能这样了。”她边说边晃椅子，“真是倒霉催的，初二又是他！”

    冉里听着听着笑了，“真的假的，这么强？”

    林望秋重重地叹口气，“你都不知道我们那一年是怎么熬下来的！”她抓了抓头发，“这一年又是妥妥的自学。”

    冉里看着她挠头，她头发很长很黑，全部梳起来扎了个马尾辫，估计是有点痒，挠了挠前面的头皮，又伸手绕了两下后面的长发，懒散着低头理着乱了的发尾。

    冉里突然就笑了，“确实挺倒霉的。那你们数学还能学成这样，简直是人才啊！”

    “开玩笑，本来不是的，硬生生被逼成是了！”林望秋突然来劲，抬头看着冉里，得意又无奈地假笑着，“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学习天分这么高呢。”

    冉里被她逗地大笑，“我也觉得！那现在又加了我，大家不会的还一起讨论，是不是要更厉害了！”

    林望秋：“马上期中考了！即将见分晓~”

    冉里皱眉，“你快别说了，想到期中考就烦！考完还要家长会，我妈估计没空来。”

    林望秋把手中玩着的头发甩到后面，一只脚踩着凳子前后摇晃，笑着看冉里，“没关系，我家里也没人来。”冉里看看她，突然也释然了，“那可太好了，我们到时候被单独约谈……”

    “秋秋~~快过来！”话没说完，就有人叫她，林望秋直起身子仰头够着看高聪，“干什么？”

    “你先过来！有事情问你。”高聪朝她招手。

    “来了。”林望秋踩着凳子一蹬跳下去，跟冉里挥了挥手，一路“招猫逗狗”地过去了。

    冉里回头笑笑，随手从叶亭桌上拿本书看，似乎是新的本子，此前并未读过。正看得入神，叶亭她们回来，从背后戳了冉里一下，吓得她立马合上本子往叶亭抽屉里一扔，叶亭看到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几人哄笑一团，冉里斜眼看她们，叹口气。

    “无不无聊！”

    “无聊无聊无聊！你怎么自己坐我这儿看书？”叶亭趴她背后，“刚在门口跟陈尘聊了会，说在门口找你来着，没看到你人。”

    冉里挺起背够着往外看，“她走了么？”

    “她好像是跟别人一起来的，我们聊一半她就走了。”叶亭搭了会冉里重新站直，靠窗站着看外面细雨，不甚开心的样子。

    冉里想，拿陈尘应该就看来不是特地来找自己的，不太在意道：“你们去哪儿了，下课就不见人影。”

    “跟小墨和景阮约了去小卖部，那个老师拖堂好久，我们等了一会。”叶亭转过身说，“她们那个班主任教数学的王老师，正在打人呢。”

    “打人？打谁啊？”那年头，互联网没那么发达，体罚学生在小镇上甚至是被家长们认可的，但冉里只也见过老师揍一些调皮的男生，以为她们说的也就是揍得男生。

    “不是，全班都在等受罚呢。”叶亭也很震惊的样子，“小墨说是上周的作业，布置了半本习题册，但是本周一直没收作业，大家都以为他忘了呢，隔了两天他竟一个个地检查，好些人没写完，他就抓着手打手心，男生狠一点，女生就装样子。”

    “还有这样的？”冉里很是惊讶，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老师。

    “不过啊，小墨说王老师特别喜欢凑近女生，老是抓小墨回答问题。”叶亭凑过去，“她们说，王老师主要是喜欢摸女生手，还老是靠很近，动不动找人闲聊……”

    “……”冉里沉默，有点不是很明白，“他这是什么毛病？”

    “谁知道呢……”两人一笑置之。“我作业都交了么？”冉里见两卫课代表抱着作业准备走了，随口问叶亭。

    “应该交了吧。”叶亭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后来又被谁拿走来着，我让她们帮我一起交的。我再去问问啊。”冉里想叫住她没来得及，便已走远找人去了。等会应该是要上课了，冉里回座位看了会数学题，趁着沈敏与方信杰都在座位，又一起讨论了几道题，林望秋继续踩着上课铃回座位，基本上冉里没来得及让出去只能站起来，挤着从冉里前面过去，沈默看着笑，冉里也笑笑。英语老师从不拖堂，因而虽然是小课间但时间也不算短，有些饿了人还会先去买点吃的，冉里回教室的时候就见到周信棋与田瑞鹏边吃边上楼，教室门口撞到，周信棋眼神示意冉里先进。

    最后一节是班主任吴海斌的物理课，他上课总有题外话逗趣，一般都是轻松的，但是这节课从他进教室就感受到一股低气压，上课伊始，他板着脸严肃地说，“以前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但是你们不能越来越过分是吧，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还没有交作业的现在交上来，站着听完这节课，我就不计较，但是过了这个村，就不是这个店了。”说完抬眼扫一眼下面的学生。

    冉里下意识还是翻了翻自己的书本，林望秋看她一眼，右侧的同学翻完书本将作业本递上讲台，自觉站着没动，随后还有几位同学交作业罚站。吴海斌将新送来的作业放好，表情似有不满，继续问有没有了，无人应答，他挑挑眉略过冉里一眼，“接下来我点名发作业，没点到的站起来。”，冉里好好坐着等自己的作业，直到听到吴海斌说，“自己站起来吧。”

    冉里这才发现自己的作业没发，有些懵得站起来，林望秋疑惑地看她，眼神问她不是写完了么？冉里也看她一眼，没给反应。心想可能是叶亭忘给自己交了？但是刚刚发作业好像听到叶亭的名字了。侧后方第三排周信棋也站了起来，但冉里没看到。

    “冉里，周信棋，站后面去，别挡着别人。”听到点名，冉里先往教室后排走，周信棋在桌上堆得高高的书本中翻到了两本物理作业，但是吴海斌头都没抬，也没让她俩再交上去，只严肃又凶地说，“冉里下课跟毛言换个位置。”

    沈敏与林望秋都看向她，沈敏起来让她出去，冉里拿着物理书和一支笔，刚出位置，方信杰看她，周信棋坐在北侧靠窗第三排内侧，走到的时候他正往外跨，也看了冉里一眼，很是抱歉的样子。很多人都看向他们，叶亭也在看她，有些慌张和惊讶，冉里强忍着委屈，不甚清醒地走向后排。后排已经站了四五个人，冉里是唯一的女生，她隔着人往中间站，周信棋跟在后面，站到她右侧。

    到此这节课已过小半，结束就到午饭时间。冉里很担心吴海斌不及时下课，会被赶着吃饭的其他同学看到更丢人，她下意识往周信棋反方向斜后方移动一步，能挡一点是一点。

    周信棋：……

    这一步迈得，看得出来应该是很嫌弃了，周信棋拖着一本书两本作业站了一节课。还好吴海斌没有拖堂，下课铃打响就收了书叫下课，一些着急的男生准备冲出教室去食堂抢菜，冉里动了动有些僵的双腿，周信棋立马拿出作业本，“对不起啊，你的作业在我那儿，我忘记交了。”都赶着吃饭，教室里人散得很快，“冉里快走啊。”有些人吃食堂，还有些人会在镇上的餐馆吃，毛言和冉里一般都去外面一家固定的小馆子吃饭，那家是冉里家的邻居开的，家里打了招呼过去吃饭，也由此不少同学会跟着冉里一起去吃。这学期毛言一直跟她一起去吃，这会便等着她。

    冉里默默接过来，拿过作业本一边往座位走，一边回毛言，“算了，我今天不去了，你快去吧。”毛言闻言并未多说便走了。叶亭等人也迟疑着晚走，但是见冉里谁也不理，又着急吃饭，喊了声冉里说先走，冉里闷闷应了。

    “他们早上准备交的，我就抽了一本，看到是你的，想着不能直接照着写，就自己改改的……没想到错过了……”周信棋跟在冉里后面，“太抱歉了，海斌正常不会这样的啊……”

    冉里其实很烦：你当然忘记了，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人根本不在，对着写个作业还能这么慢，现在解释有什么用……连累我换位置，自己倒是什么事没有……站大半节课又丢人又累……冉里回座位坐下，只想休息下。

    “你不去吃饭啊？要不我给你带点吃的？”见冉里不理人，周信棋换方案。

    冉里惊讶地看向他，“不用！”我们没熟到这份上！

    周信棋放好东西，见她油盐不进，只能先放弃，她跟毛言换位置，相当于换到自己前排右侧，以后再说吧，“那我可走了啊……”

    冉里看他一眼没回话，赶紧走吧……她只想自己待着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