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死”
躺在重症病床上,身上填满心电监护用的电极片的老人大张着牙齿稀疏的嘴巴,颤颤巍巍地发出的声音仿佛是行将溺死的人在水中的痛苦呻吟。
隔着两层外科手套,医生小姐和同事们有序不乱地梳理着患者身旁的输液管和气管,各种机器的电子音效不绝于耳,她注意听着身边同事报出的血压,接过刚打出的报告看了一眼,招手喊话让对面把仪器拿过来。
医生看着病人那双无神的双眼,麻木地继续操作着医疗器械。今天值夜班大概要做到凌晨两点才能去值班室休息,已经值班工作整整16个小时的医生在心里怀念自己的睡袋。只是这点时间,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前台的护士和帮忙的医生们乌泱泱地推着人涌了进来,三言两语交代了病患的紧急程度,原本要去值班室休息的同事重又反过头冲回来抢救,接上的机器不断传出报警的滴滴声。
在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和时间赛跑,和死神抢人,这就是她的工作。
或者说,是曾经的她的工作。
在一次筋疲力尽的夜班后,刚走出医院的医生小姐被医闹的患者几刀捅伤后抢救无效失血致死。
躺在地上无望地看着视野角落冲过来的同事,失控的患者咆哮着与她有关的谣言,医生小姐无言地经历着人生的走马灯:
空前绝后的天赋,众人簇拥的学生生涯,满心热忱地投入生物科研,研究项目却因zz原因而被废止,一直支持自己的挚友突然患病离世,被上级栽赃陷害被迫调职,将她当作救世主的患者在最后反将她一军,半生天才半生罪人,平淡地结束了跌宕起伏的一生。
散失意识前的最后时刻,她感到诡异的平静,只是在心里默念。
如果重来一遍,她绝对不当医学生。
……
大概是一生行善积德的回报,再次恢复意识时,医生小姐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婴儿,以“折笠祐羽”的名字,获得了重来一世的机会。
然而她倒霉的体质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改变。
不知为何的噩梦缠身,总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失去意识,自打出生起唯一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疑似还是在“梦”中。
三岁时母亲就职的药企突然倒闭,四岁时跟着母亲从东京搬到了长野,她也因此结识了在长野的朋友们,例如邻居家的诸伏兄弟,公园里认识的小有里,在山里捉虫时认识的小操,和高明哥同级的有点凶的大和以及喜欢文学的小桥姐姐等等。
孩子尚未成熟的身体连带着她的思维逻辑仿佛都回到了童年时光,那种无需为任何事担扰,精力旺盛又单纯天然的美好回忆,她得以再次体会那份纯粹的快乐。和大家一起打闹玩乐的日子,是她两世以来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有疼爱自己的母亲,仿佛把她当亲女儿宠的诸伏夫妇,毫无隔阂单纯善良的小伙伴们,聪颖且不服输的哥哥姐姐们。
就在祐羽终于从噩梦的阴影里走出来,也不再纠结于前世的恩怨,能够在心里对自己现生的爹调侃“高危人士生什么孩子管生不管养”这种话的时候,她那原本身体健康壮实,一袋米不说扛八楼也能扛五楼的母亲突然倒下,患上了不明疾病,就像她前世的挚友一样。
果然这世界还是毁灭吧。
“母亲。”
坐在床上的女子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顺滑柔软的黑色长发被用精致的桃木簪子轻轻挽起,脱落的发丝都被祐羽及时卷起用纸巾包好收起来了。折笠有里枝安静地微垂着脑袋,苍白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眼眶下像抹了碳粉一般乌青,附在表面的皮肉顺着骨骼的形状向内凹去,活像一尊保养良好的尸体。
有里枝迟缓地睁开双眼,纤长的睫毛扑朔颤抖着,宛如碧凤蝶脆弱的鳞翅在扇动,看到床边的女儿时她还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随即才像终于想起自己的处境般,露出蕴含着歉意的苦笑。
“抱歉...小羽,辛苦你了,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啊。”她费力地抬起手,手肘搭在祐羽的肩上,手掌覆在女孩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
“没关系,妈妈,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一边说着,祐羽一边垫了个小凳子将药液即将用尽的吊瓶拿下更换,稚嫩的双手上还留着学习烹饪时烫伤的痕迹。
“是啊......真是好孩子呢。......真是个好孩子啊。”折笠有里枝敛目低眉,“小羽,帮妈妈把放在地下室的笔记本拿过来好吗?钥匙……交给你了。”
她从衬衫内部的夹层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递到了祐羽手中。
折笠祐羽心尖一颤,那本笔记本是母亲先前一直随身携带,从不交予他人的秘密,连她也被禁止碰那个本子,地下室也从不让她踏足。现在让她去拿的意思,只有一种可能……
祐羽低头握了握母亲的手,沉默着转身朝楼下走去。
旋开地下室的特制圆盘锁扣,她几乎用尽力气才推开这扇不知用何种金属制成的沉重门扉。
门后是一间明亮的实验室——或者说看起来像是这么一回事,这间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摆着最基础的试管和烧杯这类玻璃器材,其余的地方都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后患。向里走两步后拐弯,实验室最深处立着几个圆柱形的液体舱,此时里面却放着许多自制的实验仪器和成捆的文书资料,透明的浅绿液体从管道注入舱内,与舱内物品接触时形成焦黑色的泡沫状产物沉淀下去,全部腐蚀完后,残留的废弃物会被压进回收专用的处理间,而后新的需销毁的物品经过传送带自动投入舱内,进行下一轮循环。
曾经在这间实验室内发生的未知研究,就这样一点点被抹除掉。
折笠祐羽环视四周寻找了一番,发现只有一个舱内没有被注入液体,舱体内孤零零地躺着一本老旧的欧式牛皮精装活页本,侧边上着锁,一把金色的蝴蝶钥匙用绑带绑在书籍上。
她将舱体的激活状态关闭,打开后方的舱门,谨慎地拿出了那本笔记本,而后将现场恢复原样。思考片刻后,折笠祐羽返回去将桌上的那些玻璃器材丢进了这个舱体内,研究了一下旁边的操作面板后,将定时功能关闭,直接向舱体内注入腐蚀性液体,看着里面的东西开始咕咚咚地变化形态,她又掏出手帕,仔细地照着自己碰过的地方擦去指纹,忙活完后才安心地抱着笔记本离开。
“……这本笔记里有关于我的所有秘密,原本我想要让它就这样被销毁,让一切埋葬在过去。”
折笠有里枝抬头望着纯白的天花板,似乎是想要哭泣,但最终依然没有落泪。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和我承担相同的痛苦,但…我终究是要离开了,没有办法永远做你的庇护伞。所以至少,该交给你自己来做选择。”
折笠祐羽将笔记本放在床边,紧紧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虽然她只和这个温婉女子一同生活了六年,但她能明确地感受到那份真挚暖心的母爱,那是上一世的她如何奢求都无法得到的,而如今,她贪恋的这份美好又即将离她远去。
“不要抛下我...拜托了,妈妈。”
祐羽嘶哑着声音,近乎哀求地握着母亲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一样,做着无用功。
“小羽……你是个聪明孩子,可就是太聪明了,注定无法度过普通而快乐的一生。与其让你死于好奇心,不如一开始就将真相交给你。”
有里枝无力地,用平日为祐羽做点心时纵容的语气说道:
“我需要提醒你,打开它意味着再也回不了头。现在,你可以把它放回去销毁,亦或者寻找过往的倒影……无论如何,自由地随你喜欢去做吧。”
折笠有里枝那极尽温柔诱人的目光凝视着她的孩子,纯黑色的眼睫被湿润浓烈的悲哀洇透了。而后她闭上眼轻轻躺下,就像躺在潮湿的晚风上悄无声息。
“该熄灯了......晚安,我的孩子。”
祐羽为母亲熄了灯,无言地坐在黑暗中,缄默之间,有泪触及指尖滑过。死亡逡巡于此,终究是将滞留的灵魂带走了。
她听着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子呼吸声悄逝,这方黑暗太过安静和模糊不清,以至于折笠祐羽产生了五感灭绝的怀疑。她默然不语地将自己埋在这片黑暗里,躯壳像座石像般立在原地良久,一直到午夜也没有丝毫睡意。
……
凌晨两点,折笠祐羽下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点开桌上的布艺台灯,将绑在笔记本上的蝴蝶钥匙解开拿了下来。
女孩透绿的双瞳里闪着微光,好似将熄的火苗。她盯着牛皮封面上未知的图案,繁复的花纹警醒着持有者自己的危险。
钥匙插进锁孔,扭动,“咔嗒”一声,书侧面坚实的机关锁应声倒下,没受到一丝阻碍。
翻开书本时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通过与其接触的指尖传至全身,让人不寒而栗。折笠祐羽在心里提醒自己静心凝神,仔细地阅读起了上面的文字。
【X月X日,
决定从今天开始在这本书里记录下必要的内容,如果哪一天我离开了,至少能以这样的形式帮助以后的所有者。
这本书拥有掌握“命运”和“因果”的力量,我为其取名为《命运手册》,与它建立联系的人将能够看到世界因果运行的一角,改变原有的命运,但使用这份力量会对所有者的身体造成伤害,消耗所有者的福德,运势甚至生命。
这份力量固然强大,可所需代价是惨重的,所以请记住我的劝告:无论看到怎样凄惨的未来,都不要擅自更改他人的因果。
如果下定决心使用这份力量,那么请确保自己支付得起代价,否则,这份代价将反噬你所珍视之人。
在此处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已在死亡边缘徘徊。虽然我写下此些劝言,但当真正看到自己至亲之人将面临的绝望与苦痛时,我想没有人能抵抗这份诱惑,即便它通向无边的地狱。
我透支的自己全部的生命力,为我的爱人创造了一个光明的未来。
在这之后,我会将这本书交给我的一位学生,她是一个心性纯善之人,也具备足够的聪明才智,不会让这本手册落入奸恶之徒手中。
我能看到她的未来,她将拥有幸福的一生,而我的这一举动会改变她原本的人生。对此,我很抱歉。但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X月X日,
我在老师的墓前留下了他生前最喜欢的日本清酒。
师母如今事业有成,受万人尊敬,过着充实且幸福的生活。只是她依旧不理解您的做法,不过这也难怪,如果没有拿到这本笔记,我恐怕也会觉得您是受了打击性情大变。
师母和一位英国绅士再婚了,定居在国外,阿笠先生则留在日本,独自做着研究。他们原本应当经历的苦难随着您的死亡烟消云散,这就是您所期盼的结局吧。只是我仍觉得有些寂寞。
我将这本书放在随身携带的挎包最底层的夹层,无数次望着人群感到迷茫。但终究还是向前走着,无论我脚踏的每一步是否都已被预知,这一路的经历依然会成为我的宝物。】
【X月X日,
时隔八年,我又一次从最底层拿出了这本书。
老师,你说得对。
曾经我也以为我会永远将它遗忘在角落,但当我看着我的爱人离开,音信全无时,我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担忧。
然而预知到的未来如此残酷……假若牺牲我一人便能改变他们的命运的话,我愿意赴向地狱。】
【X月X日,
我救下了他,耗尽了我的运势,然而作为公安卧底的他永远有数不尽的危险去趟。
我支付不起拯救他的代价,这让我意识到我有多么无力。
我无法强迫自己去恳求他不再踏入险境,因为我深爱着的正是那样心向正义的他。
因此我决定以我自己的方式,与死神做抗争。
如果老师你还在世的话,一定会阻止我这无可救药的研究的吧。
可惜时光永远不会倒流。】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
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
我们既是神也是魔鬼,因为我们能让时光倒流,让人起死回生。】
【X月X日,
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最最可爱的宝贝。】
【X月X日,
我的孩子从出生起便是死婴。
我知晓这个结果,因为我的运势早已被耗尽,我的身体不可能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我将她放入了作为我多年研究成果的生物培育舱内,通过长时间的解体改造,基因工程与药物治疗,终于在三个月后…奇迹诞生了。
我的女儿,作为我们爱的结晶,同时也是我最伟大最成功的作品,折笠祐羽,真正地出生了。】
折笠祐羽瞳孔骤缩,停下了翻页的手。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比那夜面对枪击时的恐怖更甚。那是来自心底对自我的怀疑,这让她缩起肩膀抱住自己……
“骗人的吧…”
折笠祐羽疯了一般将上身扑在自己的书桌上,一旁的台灯“咣——”地砸向地板瓷砖,但她丝毫不在意,继续翻着手里的本子。
【X月X日,
小羽的身体还是不稳定,偶尔会因为免疫系统功能紊乱而患上各种病症,也会突然失去意识昏倒,甚至暴毙。我仔细地清除了她的那些痛苦的记忆,不断研究开发着能够保持她生命体征的药物。
小羽她是特殊的,她具有远超一般人的自愈再生能力,在多次为她做复生手术时我注意到了这点,我相信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毕竟她的体内流着和我相似的……拥有魔力的血脉。】
【X月X日,
今天小羽第一次对我露出了笑容,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X月X日,
……那个组织杀死了我的丈夫和孩子。
他们的尸体被遗弃在悬崖底。
我将他们背回了家,开始施行复生,小羽成功恢复了心跳,但他却没能回来。
我保留了他的基因数据,将他的身体放在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如果有生之年我无法求得唤醒你的方法,那我们便在地狱相见吧,我的爱人。】
【X月X日,
我脱离了组织,离开前烧毁了所有留在那里的资料,以他的名义将这些年我们卧底收集的信息全部上报给了理事官,而后抛弃了伪装的身份重新生活。
麻烦的事情很多,全部处理完后我带着小羽搬到了长野生活。
小羽的状况稳定了不少,即便不需要我的干预也能正常生活,出现死亡状况会自动恢复,自愈的副作用也不再明显。】
【X月X日,
组织发现了我的踪迹,为了保护小羽,我又一次使用了这本手册的力量……
我的运势已经耗尽,这一次消耗的,无疑是我的生命力。
但我必须让他们永远也无法锁定到我们的身份,否则小羽的一生都将生活在追杀和黑暗中。】
【X月X日,
我成功了。
我能感受到,我的寿命正按着加速键一路狂奔,但我没有丝毫悔意。
小羽她是个极其聪颖懂事的孩子,原本我决定让这本手册和我一起下地狱,但在弥留之际,我试图窥探小羽的未来,却发现那里只有一片空白。
因为她是因果之外的孩子。
我决定将这本手册留给小羽,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由她自己来决定。
这是我作为母亲,最后的私心。】
她的母亲,研制出了超脱道德伦理之外的技术,然后亲手将她…变成了怪物一般的存在。
从出生起的一切疑问都得到了解答。为什么会不明缘由地晕倒?为什么记忆总是缺失?为什么明明死去了都又活了下来,为什么原本健康的母亲突然病倒。
那个疯狂的科学家,用她绝顶的聪明才智创造了这一切。
现在的她应该被称为人类吗?还是该称她为……会活动的尸体?
死者的灵魂,死去的躯体,还真是和她非常相配啊。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轻落下了。
“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折笠祐羽用哑掉的嗓子发出了几乎不成声的笑声,任何人听了这声音大概都会被惊到。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战栗着,瞪大的双眼边缘冒出的血丝看起来尤为恐怖,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疯子。
是啊……什么重来一世的机会。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地狱罢了。要问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就是这样格外倒霉的家伙吧。在两辈子的世界,上百亿人里随机抽一个人来折磨都能准确地抽到她的那种倒霉程度。
无论是什么,只要她认为美好的,她所在意的,在不远的将来就一定会在她面前毁灭。她就是那样的体质不是吗,万里挑一的灾星!!
笔记里滑落下几张照片,咔嗒的声音打断了折笠祐羽愈发过激的心理活动,她的双眼被吓得瞬间聚焦,捡起那几张照片细看。
第一张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的儿子,一家人站在一起拍合照,看起来很幸福。
第二张是三个年轻的女大学生凑在一起自拍,背景是英国的大本钟,最前面的那个女孩祐羽认得出来就是母亲折笠有里枝。翻过照片背面,上面写着“4.11 小泉有里枝 世良玛丽世良艾莲娜”
第三张是折笠夫妻的合照,也是祐羽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的有父亲的照片。两个站在一起,相视而笑,眼里满是爱意,背景是婚礼时的教堂。
折笠祐羽突然冷静了下来,她默默地将这些照片叠好,小心地夹回本子里。
前方是地狱还是天堂呢?
一定会是地狱吧,这是她的宿命,她就是自地狱归来的死者。
但是至少……或许拥有这份力量的她,能够将别人推出地狱。
想到这里,折笠祐羽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苦笑道。
“真是不长记性啊......”
继续翻看手册,后面是厚厚的一打让人眼花缭乱的研究资料,想必是母亲的备份,反正都是无法被人发现的秘密,放在一起倒是正好。翻到后半段时,突然出现了类似漫画的画面。
她呆了一下,仔细看,上面画的居然是诸伏景光,山村操和她之前一起在秘密基地玩耍的画面。
折笠祐羽又是一阵冷汗,强迫自己深呼吸翻开了下一页,她最糟糕的猜想即刻应验了——那上面是类似论坛评论的界面,文字在浮现,刷新,多么事不关己的话语。
好了,大致明白了,她转生到了某个漫画的世界,被不知多少人围观着上演崩溃的惨剧,指不定哪天就会充当炮灰死掉。
主角未知,题材未知但是一定很科幻,毕竟都有死者复生的事情出现了。她的爹妈因为某个组织死去了,目前还不知道该组织和漫画主线的联系。
折笠祐羽抬头呆呆望着布有裂纹的天花板,黄旧的墙皮摇摇欲坠,她的精神状态也摇摇欲坠。
真想去刨这个漫画作者的祖坟呐。
熟悉的天花板并不能让她的境况发生任何改变,片刻后,折笠祐羽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想着反正之后估计也不会继续住在这鬼地方了,果断下楼找工具箱拿了把板手。
然后走进了卫生间。
“咣嚓——!”一阵凄厉的巨响回荡在凌晨的夜巷。
折笠祐羽踩着满地的粼粼波光,从众多闪耀的镜面碎片里挑了块形状尖利的,手扶着盥洗台,墙上残留的镜面倒映出她破碎的面庞,她漠然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只为了证实某个真相——
毫不犹豫地,将尖利地玻璃碎片狠狠刺向了自己的颈动脉。
大量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完全离断的颈动脉里汩汩溢出铁锈味的鲜红液体,不消一刻钟折笠祐羽便已失血倒地死亡,心脏骤停,脑部缺血缺血氧坏死。
死亡【如梦初醒·青鸟折翼】
……
一个小时后,原本早已死亡的折笠祐羽晕乎乎地睁开眼,浑身都像被人殴打了一般疼痛,根本无力动作,脖颈间有种强烈难耐的瘙痒感,伴随着远超正常体温的热度,就像拿着电熨斗在熨烫她的脖颈内部血管。
疼,烫,麻,痒,晕,简直是体感大杂烩,折笠祐羽恨不得现在立马再死一遍晕过去,但她根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两个小时后,折笠祐羽终于能动作了,她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颈部,伤口已经结痂,任何医生看了都会以为她只受了点轻伤。
那块划伤她的玻璃碎片还躺在她手边的血泊里,卫生间里四处都是喷溅的血迹,而她本人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几乎毫发无损。
“……是…怪物啊。”
折笠祐羽狼狈地靠在溅了血的墙上,空洞的眼神不知在看何方,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