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一宁深吸一口气，将短刃从薄血血族的眉心拔出，血液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他冷着脸，动作优雅地拍了拍手上的血，脸上不加掩饰的嫌恶，拾了武器就走。
结果没走多远，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风声，似乎是有人打起来了，关一宁摸了摸枪柄，目不斜视地走了一段路，察觉那风声没有靠近，便借着拐弯的便利回了一下头。
是周天翊。
那双暗金色的翅膀高高在上地漂浮在夜空中，极好辨认，而另一个……关一宁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个黑色的影子一跃而起，在空中迅疾展开一双紫黑色翅膀，也是血族？
那个陌生血族与周天翊在半空中对打起来。双方速度都很快，明晃晃的月色底下，他只能看到暗金色与紫黑色的两道身影在不断交错碰撞。
关一宁趴在墙角处探着头观战，他有点看懵了，这是什么情况，血族内部斗殴？黑吃黑吗？
直到“当”的一声轻响，他下意识抬头，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血族。这个血族的翅膀是血红色的，背对着关一宁，看不清正脸，却让那两个打得热火朝天的血族瞬间安静了下来，黑色翅膀的血族甚至单膝跪地，俯首称臣。
看样子这个血红色翅膀的血族来头不小啊，关一宁思忖着，悄悄把头又探出些去，可惜距离太远了，依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关一宁暗自着急，不由自主地靠近几步。不过还没等他走出那个墙角，一个人就从后面将他拉了回来，黑夜里，那人的眸子闪烁着幽暗的光。
“别过去，这是血族的问题交给血族自行清理就好，用不着人类来插手。”话锋一转，陡然变得轻快，“所以、您就别跟上去凑热闹了吧，关大队长？”
关一宁一惊，甩开他的手，禁不住后退一步，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你，你是……”
“卡玛利拉血族中的血猎手之一。”那双他颇为熟悉的眼睛眯了起来，流露出一丝狡黠，“哦～对了，还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卡米拉。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另一个名字，何可乐。”
“喂喂，哎呦哎呦，关大队长这是怎么了？平时还能好好说话，我现在摊牌了你反倒不放心我了不成？再说，我是血族这事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可乐看着发现他来了后，一瞬间如临大敌迅速拉开八丈远距离的关一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看——”话音未落，何可乐突然抬眼，关一宁只觉眼前一花，视线里就失去了何可乐的身影，下一秒，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血族歪着脑袋出现在他身边，依然是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
“你看，就算拉开距离也没有用嘛，你还想跑得过我？”
扎心了……
明明不久前这还是我的“好”队友，下一秒就开大嘲讽。
关一宁放弃了思考，这局太黑了，不适合他玩。
“安啦，趁他们商量要事，我可以陪你聊聊天。“何可乐满不在乎地道，“你看，我的好队长，若不是这次，以前都是上班打个招呼就各走各的，哪有功夫这么闲聊，是不是？”
“不是，不想，没事我走了。”关一宁握紧了手中的银质匕首。
“真是不听话。”何可乐抬起脸，似乎有什么在他眼中一闪。关一宁一时失神，并未见何可乐有什么动作，那柄匕首就已经跳到了他的手中。
银质的匕首在血族指尖灵活地翻转，何可乐的动作何止是游刃有余，他看看关一宁，似是挑衅般，抬起匕首，在关一宁惊诧的目光中骤然低头舔过那锐利的刀刃。
暗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下，勾勒出妖冶的花纹。
而他只是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擦去嘴角残留的血液，将匕首拋还给关一宁：“现在能聊了吗？”
“聊什么？”或许是那一幕着实有些刺激，也或许是自知反正逃不掉了，索性听天由命。关一宁面无表情地提出第一个问题。
“什么都行，你想知道什么？”何可乐微笑道，“从现在到天亮，你还有三次提问的机会。”
关一宁抿了抿嘴：“那次的事，是意外吗？”
“如果我说不呢？”
“那……是谁？”关一宁沉默了好久才提出下一个问题，他的吐字有些艰难，关于这件事，他隐隐约约有个猜想，但他不愿相信。
“如果我说安珩，你会相信我吗？”何可乐笑吟吟道。
“为什么？”
“因为……”何可乐的笑突然僵硬下来，他扯了扯嘴角，将那个词缓缓地从牙缝中挤出，“因为初拥。”
“安珩喜欢温绾，他想让温绾和血族一样活着，这你知道吧？”
关一宁点点头。
“能将人类完全转化为血族的仪式，初拥。如果我说安珩宁愿经历淬血的痛苦而不与温绾进行那个仪式，是因为他恐惧的话，你会觉得那是件什么好事吗？”何可乐冲他眨了眨眼，“如果我说安珩天生心思缜密，做事不容有失，你猜他为了了解这些秘辛，会做些什么？”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吧！”脸色铁青的关一宁突然开口，紧盯着他。
“所以啊，信不信在你咯。”
何可乐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运气也真是不好，知道为什么找上你吗？”
关一宁握紧了拳头：“为什么？”
“凑近点，看着我，有发现问题吗，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何可乐无意识地弯起唇角，带着些嘲弄的意味，看着关一宁越来越僵硬的表情，“所以安珩才会选择你，因为上一个长着这张脸的人，他成功了……”
关一宁心头猛地一震，面对那副相似而熟悉的眉眼。
此时，第一缕曙光悠然映上苍穹。
天亮了啊……
“你的问题有点慢啊，还有最后一个，是想不出来了吗？”
关一宁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一直到梵卓的执行官身手利落地杀了那个诺斯费拉图，何可乐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是聊完了，那么……
他收回心神，再度放在面前的人类身上。
关一宁也同样能看得出来，现在的何可乐当然也不是真的是纯陪他唠嗑。聊天是幌子，拖延时间给周天翊他们才是真。
他保持着沉默，但微微颤抖的拳头却显示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何可乐没有催他，见天亮了就自顾自地沐浴着晨曦淡淡的光辉而眯起眼，如果他不说的话，谁能想到这个满不在乎的家伙居然是血族。
是生于黑暗而惧怕阳光的吸血一族。
关一宁注视着这一幕，几乎失语，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句话又开了腔。
“你一个血族，晒这么长时间的太阳真的没问题吗？”
万一太阳给他晒发狂了，关一宁想着咽了咽唾沫，自己真的不会第一个就被他当点心吗？
“Ofn-Xh阳性血，这点太阳对我的伤害还比较可控。”何可乐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算最后一个问题吗？那么你是害怕我会发狂，还是觉得我会就此死掉呢？”
两者都有。关一宁默默腹诽，不情愿地答了一句：“后者。”
“那你想太多了，你死了我都死不了。”何可乐哼了一声，“按理来说，被诺斯费拉图盯上的人类是活不过三个月的，你没机会进行下一步了，与其担心我，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这三个月打算做点什么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关一宁愣了。何可乐这般不以为意的态度狠狠戳在了他的痛处。
所以就是这样吗？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判定他的生死，关一宁咬起牙，他还正值青春年华，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家伙……
“别一副血族的口吻来教训我，你不也曾是人类吗？！”
关一宁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从何而来的愤恨，竟迫使他喊出了这句话，然后，他看到何可乐表情在一瞬间冷了下去，眼眸深处立刻起了血色翻涌。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抬起眼，暗红罗暗色从眼底缓缓地蔓延至整双瞳眸。
“是诺德之地的血族还是火梵末日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