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关一宁醒来,感觉脖颈上一直没有消却的牙印在更加剧烈地作痛。

    好痛,我没死?这里是哪儿?

    他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才想起该起来四处看看。

    房间空无一人,撑起身体的一瞬间,脖颈上传来剧痛,差点再让他倒回去。

    但除了脖颈,其他地方的疼痛并不明显。除了手腕,但是他看了看手腕上原先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现在虽然依旧有些惨不忍睹,却已经以人类所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结疤,他估计再过几个星期甚至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不愧是血族啊……

    感慨完后,他打量着屋中的陈设。这个房间很干净,干净到除了他身下的床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墙壁也是裂的,地板砖也不甚完好。他的目光顺着墙壁上的裂纹看向窗户,呼吸停了一瞬。

    这个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拉开的窗帘在窗边轻轻晃动,连带洒进屋中的阳光与云树影都摇曳起来。

    阳光啊……

    这儿,应该不是周天翊的家吧,毕竟他一个血族不可能会喜欢拉开窗帘。

    关一宁走到窗前,阳光虽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可也让他不舒服,尤其是脖颈上的牙印,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血族讨厌阳光,人类喜欢。

    他不喜欢阳光,但也不讨厌,所以他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关一宁扶住窗边的手攥紧了,又慢慢地松开。他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切,闭上眼睛。

    他仍然能感受到阳光在他的眼皮上跳跃,有风细细地吹过。

    当初那个血族的女战士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最后,她拼死发动寂灭的情景,让他记忆犹新。她骄傲而强大,她是个战士,即使是在人类中,也是敬业坚强的战士。

    就像他的母亲,就像他的理想……

    不过自己居然没死,真是不可思议,当初使用圣水时他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手腕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他竟然也没失血过多而死,命这么大的吗……

    等等!对了,周天翊呢?那天他昏过去了,所以最后结果是怎样的?那群诺斯费拉图怎么放过的他们,还有……周天翊受伤了吗?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周天翊来,心中一惊,又睁开了眼。

    出去看看,总不能一直在这个房间里等着吧。

    关一宁这么想着,捂住脖颈上依然在隐隐作痛的牙印,慢慢走向门口。

    但是感觉好像忘了什么,有哪里出了问题……

    他停下脚步,回头扫视整个房间。

    好像一切都挺正常的,窗帘静静地晃,微风静静地吹……

    他犹疑着,转过身,迈动步子……

    秒针在一格一格地走,滴答,滴答,滴答……

    在关一宁的手放到门把手上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快步走向窗口,一把拉上了窗帘!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关一宁微微喘息着,看着被遮住的阳光。良久,背靠着窗户缓缓坐下,捂着脸低低地笑起来。

    就这样吧,告别阳光,这便是一个人类接受蜕变的开始。

    门声吱呀作响,周天翊正站在门外,手扶着门把手,侧耳细听。

    除了时断时续的脚步声,房间里一片寂静。周天翊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关一宁不会是跳窗自杀去了吧。

    不管这个想法有多么荒诞可笑,但周天翊在那一瞬间真的相信了关一宁会选择轻生,毕竟二次淬血会在人与血族之间产生血缚,让人类对血族有更强的依恋,以关一宁的骄傲,察觉到这些后出现过激行为并不奇怪。

    推开门的吱呀声让关一宁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两人对视,一时竟相对无言。

    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周天翊松了口气。

    “你,你没,没事,没事吧?”血族不惯如此,问得结结巴巴。

    “没事。”关一宁愣了愣,轻声回答。

    对视的一瞬间,周天翊莫名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好像记忆里的什么空缺被填上一般。这是在那一次,他们就应该这样说出但终究都没有开口的话。

    一切好像都在静悄悄地改变,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改变,风停了,云散了,只有时间还在滴答滴答地走,走得格外清晰。

    “那……”周天翊上前一步,看看他背后拉紧的窗帘,再看看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好。

    幸好有关一宁打破了这个僵局:“这里是哪里?”

    “可乐家。”周天翊实话实说。

    “你为什么要救我?”

    “呃,是珩哥说……”周天翊下意识地又想搬出安珩。

    关一宁斜他一眼,心平气和地揭露:“他是在利用你呢。”

    “嗯,”周天翊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我知道……”

    从安珩说起“初拥”这个词时,他就已经知道当初他第一次淬血关一宁,淬血安珩的猎物,不是个意外。

    难怪关一宁杀了那个诺斯费拉图后还能够平安无虞活过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有一个托瑞朵的血猎手在暗中保护。

    难怪他淬血之后,诺斯费拉图血族不再满足于制造食尸鬼报复,而是亲自下场。因为安珩在收回他的庇护,故意制造意外逼迫他二次淬血,或者说,初拥。

    可是他怎么能够初拥?

    他亲眼见过在那个预言里被初拥的血族,痛苦得生不如死。与其那样活着,真的还不如死了干净,更何况初拥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一旦失败,连死都不得安宁。他见过,而且印象深刻,几乎可以说是心理阴影。

    关一宁是骄傲的,他也不愿意让他低头,以那样的姿态绝望地挣扎着求死不能,反反复复地经受身体与精神上双重的折磨。

    当时他就下定决心,打死也不能随便初拥。

    所以在安珩逼他初拥时,他只能赌,赌安珩一时的心软,但如果安珩真的咬定初拥,什么都不说的话,他便无法设想那结果。

    那种情景,那种绝望,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所以……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一句轻如飞絮,散入空气中,关一宁猛地抬头。

    周天翊在很认真地看着他,那双鎏金的眼眸里清清楚楚地倒映出关一宁惊愕的表情。他咬着下唇,字字颤抖,像是恳求,像是祈愿。

    “请你,选择活下去……好吗?”

    “我,我知道,你恨我,但这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活下去?”他慌张着许下承诺,“只要你愿意活下去,我一定尽全力帮你……不是为了初拥,绝对不是为了初拥!我想你能活下去,不,我求你,活下去吧,关一宁……”

    活下去,活下去?他从来没想过这会儿竟会是周天翊在劝自己活下去,甚至不是劝,是求。

    意识到这一点,关一宁无意识地低低笑了一下。

    周天翊心凉了半截,他嘴唇翕动,声音轻若蚊呐:“但是,你怎么打算?”

    到面对那个选择题的时候了吗?关一宁想着,长舒了口气,手攀窗沿站起身来,从如雕塑一般立在原地的周天翊身边慢慢走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周天翊的手指动了动。在那一瞬间,他想去抓握那只白皙的手腕,但只是想了想,不过虚抓一把,握紧了拳,将一点希冀攥在手心。

    他必须要等,等关一宁自己开口,等关一宁自己做出选择。

    但是关一宁一直不吭声,周天翊没有回头,默默数着他的脚步,冈格罗的五感何等敏锐,而何可乐的房间又不大。他大概判断了一下,离门口还有三米,二米,一米……

    求你,求你……

    听到关一宁的脚步在临近迈出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周天翊的心悬着。

    是走,是留?

    但关一宁终究是个人类,他是个人类,而他是血族,所以一定殊途陌路。

    周天翊闭上了眼睛。

    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在关一宁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时,他并没有太意外,只是难过。

    但是没关系,至少他迟疑了一下。

    没关系,至少他还有求生的意志。

    没关系,没关系……

    周天翊回过头,在目光相接的刹那,微微一愣。

    关一宁正站在门口看着他,见他回头,目光微微有些躲闪。

    他将迈出的最后一步收了回来。

    他转过身。

    他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也许他终究要后悔。但在那时候,在他一言不发等待周天翊回头的时候,他没有改,也没有逃。

    成为血族真的一定会堕落成那副模样吗?那个身负荣光而死的女战士改变了他的看法,那么,答案既然不唯一,就试着走下去吧,死未必是最好的选择,生便是一切希望的希望。

    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我也想活下去,活下去试一试。”关一宁看着他喃喃道,目睹着周天翊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竟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的生与死,原来也会这样牵动周天翊的情绪吗——

    “我不想死,我还有父母,还有姐姐,我也不想他们难过。”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了些鼻音。

    他怎么会是真的想死呢?想想吧,他的年岁,他的憧憬,他的家人,他的梦想,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让他留恋不舍的东西了,如果有希望,谁会舍得去地下长眠不醒呢?

    自然,他所坚守的信仰不允许他认命,曾经他恐惧自己可能会发生的堕落,所以渴望能以死来保全自己精神上的无暇,可是,一旦有了希望,一旦有了可能两全的希望,他还不想死,不愿死,不敢死。

    他到底还是个凡人,不能免俗。

    “所以,”下定决心一般呼出一口气,关一宁伸出一只手去,“所以,能合作吗?”

    他留了下来,地狱里亮起了曙光。

    “这是我的承诺。在你放弃之前,我绝不会先松开手。”

    周天翊郑重其事,眼睛却闪烁出惊喜。这样的关一宁,他只在他以人类血猎的身份跟在他身边时才见到过。一点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破土发芽,疯狂地生长起来,是他曾经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很奇妙。

    “祝我们合作愉快。”关一宁微微展颜。

    冈格罗很认真地将右手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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