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手腕处的伤口,关一宁不得不再次请假,然后,身为他的副手,何可乐倒了大霉。
讲真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关一宁当他上司的时候,他觉得这么个上司简直烦死人了,而当他的上司变成了局长、政委、书记等等一系列他记不住也不想记的官职,他突然就觉得关一宁也没那么差劲。
起码有他在,他可以只负责熬夜班,而不需要大白天去做什么报告和开会。
天杀的!不活了好不好?
何可乐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关一宁注意到他的精神不振,试图安慰他。
“滚,谢谢。”殊不知何可乐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凭什么这个人可以不用上班?凭什么这个人可以不用经历初拥,可以有选择权,可以长到一米八,可以站在阳光下!
当初莫宵的话被他重新拾起,并审视。
关一宁,和他真的很像吗?
不,不会,他们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谁说得准呢,要是他当初遇到的不是控制欲极强的梵卓,要是他也能有牵挂自己的家人,要是,他也可以,不必被迫接受初拥,说不定,说不定……
他仰头望着夜空,星子极小,衬得天空更加高远,更加寂寥,他模模糊糊地感觉着空气中的冷意,几乎后悔了当初没有亲自动手杀掉关一宁。
关一宁依然能站在阳光下。
他不是血族,虽然银器与圣水也会对他造成伤害——甚至比血族更严重,但至少,他还能站在阳光下。
太阳是慷慨的,大地上的生灵都能平等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只除了血族。哪怕是最钟情于美的托瑞朵,也不曾享受太阳下的胜景。光线会刺穿他们的双目,然后是身体、肺腑,疼痛传遍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会为此而燃烧,正如曾经的该隐在神的面前跪下接受的惩戒。
这原是惩戒。
神之审判注定了该隐孤独的命运,也注定他的子嗣永世都只能蜷缩在冰冷黑暗的角落里静待着最终的审判。
何可乐咬紧嘴唇。
他说不准,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本想着,将安珩的计划告诉关一宁,就可以结束一切。
他看得出来,相比周天翊,安珩对关一宁来说要更特殊一些,甚至可以说,关一宁从来都没有接受安珩是血族的事实。所以他说出了真相,那时,我无法接受这一切的关一宁在知道这些后必然会去找安珩问个清楚。
他还不愿亲自动手杀了关一宁——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再说反正无论是借安珩,还是诺斯费拉图的手,关一宁都活不成,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何可乐清楚地知道血族在面临计划败露的尴尬场景时会怎么做,血族的獠牙是最好的武器,何况安珩是血猎手,而托瑞朵的标志性血律是神速——血族中除战斗氏族布鲁赫和刺客氏族阿萨迈特之外唯一一个直接与战斗相关的血律。如果知道要打起来的话,他几乎可以肯定,关一宁将必死无疑。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关一宁的确去找了安珩对峙,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安珩并没有要灭口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
何可乐百思不得其解,还通过凶匙传送语音去问同为托瑞朵的安琪莉可,那个小托瑞朵传回来的语音中是听得出来的坦诚:“大概……因为那个人长得好看?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也不排除……总而言之,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谓听君一席话……他还不如不听!
傻子都知道是有原因的!
这个关一宁也真是,他虽然觉得安珩应该还不至于真就菜到会被圣水泼个正着,但就算沾上一点——他知道托瑞朵对自己的容貌有多在乎,他能肯定安珩百分百不会放过关一宁,结果关一宁没用。
如果是忘了也就算了,偏偏在对付阿萨迈特的女刺客时他又想起来了,何可乐每每想到这里就郁闷得想吐血。
不管什么,托瑞朵血猎手,抑或诺斯费拉图,或者阿萨迈特的刺客——什么都可以,只要关一宁活不下去,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免了内心痛苦的熬煎。
但是偏偏关一宁都活下来了。
这是非要逼着他亲自动手吗?
只是心想到而手懒得动,冥冥之中,他也感觉,关一宁就好像不同维度、不同时空存在的另一个他自己。
即便这个人的存在只会让他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当初的可悲与可笑。
即便如此,他也想看看这些偏差究竟能拼凑出一个怎样的结局。
如果这真的是你的愿望,那就活下去吧,关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