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沈昭玉应了一声。
松半推门而入,昭玉仍是坐在书桌前看书,只是在松半递过来一张纸条时抬眼。
“写了什么?”
“写了……”松半打开纸条,却不想纸条顺着他的力道,从中间裂开了!
松半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撕成两半的纸条高举,头都快磕到地下:“殿下!饶命!”
昭玉放下书,从书桌旁绕过来,看着那两半的字条,微微皱眉:“怎么是湿的?”
他拿过来,果不其然,字都糊掉了。
松半老老实实的说:“这是厨子从鱼的肚子里拿出来的。”
昭玉又把纸条放回松半手中:“你先起来,这纸条怕是没用了,你可知这纸条是谁送来的?”
“这......松半不知。”
昭玉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鱼是谁送来的?”
这个松半知道,他很快答道:“是林大夫的药童送来的,说是让殿下细细品呢。”
说完,松半一拍脑袋:“这纸条怕是林大夫送来的!”
昭玉一时语塞,松半比他小两个月份,做事冒冒失失,虽说心思单纯,但脑子不会转弯。
既然林大夫没有亲自前来,说明没什么大事,也不急这一时了。
傍晚,松半再次敲开昭玉的房门。
昭玉合起书,看着松半双手背在身后,他心中有个猜想。
“把手伸出来。”
松半把手摊开,果不其然,去晒纸条了。
他一脸兴奋:“殿下,奴才去把纸条晒干了!”
纸条是晒干了,只不过那白纸黑字全然变成了白纸黑墨。
沈昭玉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接过纸条吩咐他:“去把婼月叫来。”
“是!”
松半高高兴兴的领命退出去了。
不多时,婼月进屋。
“殿下!”
听她语气这么轻快,昭玉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嘻嘻——”婼月笑了一声,“殿下,安乐郡主被皇上禁足府中了,还遣散了养在府中的侍从。”
昭玉一挑眉,语气也添了几分兴致:“什么时候的事?”
“是殿下从落梅殿回来后不到一炷香时间的事!嘿嘿,早看那群主不顺眼了!天天在府中养什么侍从,说是为了保护自己,谁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明明就是得不到殿下,去寻得歪瓜裂枣罢了!”
昭玉轻笑了一声,婼月比他小两岁,心思活跃,是个爱听八卦的。
余悦姊在府中收集与他相像的侍从,也是她打听到的。
婼月说完八卦,这才问起:“殿下找奴婢有何事?”
“准备的如何了?”
婼月:“十成差两成。”
昭玉有些意外。
“不错,不要暴露了。对了——”昭玉把那两瓣纸条给婼月,“把这个给林大夫。”
婼月没有多言,退出书房去办事了。
昭玉一天下来,心情都不错,直到沈落来了。
“父皇。”
昭玉不清楚他为什么来,但只要一看见便觉得恶心。
沈落没说话,细细品了口茶。
这还是昭玉搬回舒梅殿以来,沈落第一次来这。
昭玉垂眸,思索了一翻。这几日他一直待在府中,没有做什么事,也没有谁来过他这。除了今日林大夫送来了一条鱼。
他眉头一皱,难道被他发现了?
“今日……”沈落开口,“进你书房那丫鬟是什么人?”
丫鬟?婼月?难道她暴露了?
昭玉心下一惊,很快隐藏好情绪,看向沈落:“一个下人罢了。”
沈落眉头一皱:“那她进书房作甚?”
昭玉平静道:“今日林大夫给儿臣送来了一些鱼,儿臣交代她去回礼。”
沈落语气突然柔了起来:“前几日林青辻同朕说,太医院后池里的鱼被人日日喂的肥美,朕就让他给你送来一些。”
昭玉垂眸,太医院后池的鱼?谁知道是用什么药喂大的。
他抬眼看向沈落:“既然如此,不如父皇今日就在儿臣这用晚膳吧。正好让御厨们把那些鱼烧了。”
沈落淡笑:“那就听玉儿的。”
等二人用完膳,下人们来收拾盘子时,才发现,那一盘鱼没有人动筷。
临走前,沈落吩咐昭玉:“明日起你便回学府上课,旁的想法都掐掉,其他的事等你及冠再说。”
昭玉温顺的点头称是。
等沈落一离开,昭玉乖顺的表情一下变得阴冷,他非常讨厌被人监视的滋味。
———————
“阿玉!”
谢慕期已有几日没见着昭玉了,今日一见到便不自觉高兴起来。
“矜舟。”昭玉微微一笑。
自从听父亲说了那段话,又连着几天没见到阿玉,他便一直担忧着,如今看昭玉与平常一般,终于放下心来。
昭玉倒是听松半说过,柳可朝被罚去了军营,但谢慕期的消息松半没有打听到。
“矜舟这几日如何?”昭玉随口一问。
谢慕期有些惊讶,却也答道:“那天回府后,在祠堂跪了几个时辰,第二天竟没能从床上起来,休息了一天便来学堂了。”
昭玉有些意外,要知道谢家只有那么一个独子,又万般宠爱,怎会忍心让他跪着。
还未等昭玉说些什么,柳可朝的大嗓门便从前院传入屋内。
“矜舟!昭玉兄!”
柳可朝飞快地跑到二人面前,然后趴在二人中间的桌子上,跪在那不动了。
这样子实在是不雅观,不过柳可朝不甚在意,闭着眼睛说:“你们简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要累死了!我爹简直不是人!把我丢去军营一直练到现在!”明明是抱怨的语气,声音到后面却越来越低,最后他竟是睡着了。
沈、谢二人不知该如何了,二人相顾无言半晌,却也由着柳可朝这样睡了。
不多时,甫先生进入学府,柳可期立马睁眼,竟是一瞬间回到了位置上。
日落,甫先生才宣布下学。
虽然落了几天的课,但对沈、谢二人来说不成问题,唯独苦了柳可朝。
柳可朝为自己默默流泪几秒,转头就笑嘻嘻的出了学府,还不忘和其他人说明日见。
谢慕期也收拾一番,站起身却不小心碰着膝盖,痛得他就要往旁边倒。
昭玉及时伸出手拉往他,但谢慕期的腿痛得让他站不直了,只能顺着昭玉的力摔进了他的怀里。一股清淡的香味侵入了昭玉的鼻间。
这一变故让二人都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谢慕期借了昭玉的力重新站直,他抬起头对着昭玉道谢,转身走了,看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昭玉看向刚才握住谢慕期的手,心里有些异样,忽的又想起刚刚谢慕期抬头时,那泛红的眼尾。
他皱了皱眉,撇去刚刚的想法,回府了。
“殿下,奴才已经几日未见着婼月了,真的不能让她回来了吗?”
自从次圣上来舒梅殿后,松半就再没见到婼月了。
他好几次想来找殿下,但每次到了书房前,又开始犹豫,不敢进去。今日彻底忍不住,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昭玉看了他一眼,才答:“府中杂碎多,暂时不行。”
松半顿时开心起来,婼月还能回来!
“那松半能去看她吗!”
昭玉有些奇怪:“你这几日没在府中见着她?”
松半摇摇头。
昭玉解释道:“婼月只是被调去了后院,你老想她,每日多去后院转转。”
“嗯!!”松半用力点头。
“去吧。”昭玉挥了挥手。
果然不出昭玉所料,两日后的夜晚,松半有些神秘地进了书房。
他语气有些兴奋:“殿下!婼月带了话!”
昭玉心下了然,果然是去打探消息了:“她说了什么?”
“林大夫说,迷幻魂香可以安心使用了,还有就是……”松半压低了声音:“柳大将军要上成场了。”
昭玉闻言一顿:“此话当真?”
松半点点头:“是真的,殿下。柳将军已经被召入宫中了。”
昭玉有些奇怪,现在边境尚且安全,沈落怎会急着让柳将军出征?
昭玉想不明白,吩咐松半:“让婼月不要多出现在人的面前。”
“是!”
隔日,昭玉一进学府就见柳可朝被围在一群人中间,眉飞色舞的讲些什么,情绪激动时还挥舞着双手。
“……当时的情况那叫一个急,眼见那箭就要刺入翟副将的胸膛,我爹一个飞枪就打偏了那箭的方向,竟刺入了敌人的胸膛!”
“哇!柳星越,你爹也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柳大将军可从未打过败仗啊!”
“这次柳将军也一定能行的!”
虽然他们夸得是柳可朝他爹,但也不妨碍柳可朝的嘴角翘到天上去。
柳可朝得意:“哼哼,那可不!”
眼见柳可朝的鼻孔都要朝天了,江景仪说道:“柳大将军都这么厉害了,那我们的柳小将军呢?”
程稚川也调笑:“柳小将军还再思考如何抄试题不被甫先生发现呢!”
“哈哈……”
围在柳可朝旁边的人都笑了,不过都是十四岁的少年人,谁也没有故意话里带刺。
柳可朝不甚在意,轻哼一声:“柳小将军以后也不会打做仗。”
周围人又笑了。
谢慕期笑着说:“那以后的大尤就靠小将军了。”
柳可朝正想回话,余光瞥到沈昭玉已进入学堂。
他笑着挥手:“昭玉兄!”
谢慕期身形微不可察一僵。
昭玉点头算是回应:“你父亲要出征了?”
柳可朝答:“是的,我爹说就等圣旨下来了。况且......与达宁之战,没有我爹怕是不行的。”
说着他又骄傲起来,让一众同窗笑得不行。
昭玉回到位置时,围着柳可朝的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
谢慕期比昭玉后一步落坐,但他有些不自在又夹带着一丝紧张。他又想起了昨日摔倒在阿玉的怀里……
“矜舟?”
昭玉的一声叫醒了他。
谢慕期才发现桌上的宣纸早已被毛笔上的墨汁染黑了。
他放下笔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心脏狂跳。
他看着昭玉不好意思道:“昨夜没有睡好,刚刚不小心走了神。”
昭玉看向他的腿:“怎么了?莫不是腿还疼?”
“嗯。”还有,昨日那个怀抱。
后面那句话谢慕期没有说,他装作没事般转回头,怕再与阿玉对视下去,他的心思就要暴露了。
昭玉多看了他几眼才收回视线。
谢慕期不会撒谎,他心虚的时候眼睛会眨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