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过了两个月,出乎朗木意料的,于非再也没有找过自己一次,朋友圈也设置成了关闭的状态。
也好,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朗木看着二人的对话框,消息最后停留在几张布置温馨的图片上。
“你最近陪我的时间变的越来越多了。”何欣开心的搂住朗木的脖子。
“明天回老家,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放心吧。”何欣亲了亲朗木的脸颊。
朗木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与其说他不想回家不如说他是不想再陪着自己的父母演戏。他知道父母之间早就没有了爱意,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就都在外面有了别人。
二人倒也彼此心知肚明,因为生意利益维持的一纸婚姻如同虚设,所以只要不将外面的人带回家中影响表面上的和平,双方都不会太去干涉对方。
这么想来也算一种假象的幸福,最起码一家三口在一起时总能安安稳稳相敬如宾的度过。
朗木搬运着行李,打算趁早赶到高速上避开节假日车流的高峰,平稳的行驶了四个小时后,车子来到了一个山水环抱的小镇上。
“这就是你的老家吗?”何欣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奇的发问。
“这是我爷爷奶奶的家,他们年纪大了哪也不想去,就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犟的很。”朗木将车窗降下一半,让外面的风填满了整个车厢。
听说孙子要回来了,头发花白的两位老人早早就拄着拐杖搬着小马扎坐在村边的路口翘首以盼。
“我爷爷奶奶感情特别好,总是形影不离的。”朗木看着远处的两位老人笑着向何欣介绍,仿佛自己有一个氛围幸福的家庭。
朗木爷爷年轻的时候看上了一个离婚没孩子的会计,非得闹着要跟奶奶离婚,二人大吵大闹了好久,最后以奶奶喝药进医院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跟着爸爸妈妈去医院探视,不经意间听到了奶奶和姑姑的窃窃私语。
“妈,你怎么那么糊涂呢!”姑姑的语气不满的抱怨。
“我不喝药,能让你爸害怕嘛。”奶奶的语气里竟然有些洋洋自得。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万一落下个病根可怎么办!”
“哎呀,没事。”奶奶摆摆手压低了声音,“那药是假的,我拿饮料兑了一点过期药,不碍事。”
“跟我斗。”奶奶冷哼着笑了笑,“想离婚没那么容易!”
后面的事情朗木记不太清了,可是奶奶病床上的话却像烙子一样深深的印进了他的心里。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奶奶明知道爷爷不爱自己了,想尽办法也要阻止离婚,哪怕留下一个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的人也无所谓。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一点都不爱自己的身边人,却能因为奶奶的一场大闹就收心忍性的继续过了二十多年自己不喜欢的日子。
伴随着朗木的思绪,车子很快就停到了两位老人的面前。
朗木下车先是抱怨着说:“不是不让你们提前等嘛,着凉了怎么办。”然后又拉着何欣的手介绍道:“这是何欣,我......女朋友。”
“好好好”奶奶热情的拉起何欣的手拍了拍,“闺女真俊啊,就是瘦了点。”
朗木在一旁插话打趣“哎呀奶奶,现在的女孩子都以瘦为美不像你们当年了。”
“你懂个球!胖点好看听奶奶的没错。”奶奶笑着打了一下朗木的胳膊,奶奶年纪大了,模样显得越来越慈祥,说起话来却还是依然的强硬。
朗木看了眼一边沉默寡言的爷爷,搂住对方瘦弱的肩旁轻轻晃了晃“老头,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还没等爷爷回答,奶奶举起拐杖就敲在了朗木的身上佯装生气的说道:“你这不肖子孙,还是那么没大没小的。”
朗木嘿嘿笑了笑一边搂住爷爷的肩膀一边跨住了奶奶的胳膊。
何欣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朗木这么开心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总是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
小院子还是朗木记忆中的模样,木门旁有一处用红砖圈出来的花圃,里面载着各种奶奶不知道从哪移植来的花花草草,院墙边缘的瓦楞里长着青苔,从有些残缺的瓦片下直愣愣的垂着几个爷爷种的长条南瓜。
“爸妈?”朗木推开院门露出惊讶的神情。
母亲沈丽烫着一头波浪卷发,墨绿旗袍柳眉红唇打扮的有点像民国的富太太,此刻正在用手机不知道给谁发着消息。父亲朗高盛拿着手机开着免提大声的谈论着业务,看到朗木和何欣后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一切都没有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永远都是捧着各自的手机,似乎都在尽量避免着与对方的交流。只有在谈论工作时,两人才会多说一些,但说着说着最后总会争吵起来。
“呦,儿子。”沈丽听到了朗木的声音,放下手机高兴的走上了前来,她看了看朗木身边的女孩“你就是何欣吧?”
“是的阿姨,早就想来看您和叔叔还有爷爷奶奶了,但是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何欣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长条的盒子,里面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一条精致却略显小巧的黄金项链。
“这是我用刚发完的工资给您挑的礼物,希望您别嫌弃。”
“好孩子。”沈丽笑着伸手接下首饰盒却并没打开“小嘴真会说话不愧是当老师的,不像朗木,随他爸是个闷葫芦。”
“你俩怎么来了,不是说我看完爷爷奶奶后天就去找你们吗?”朗木岔开话题。
“不用那么麻烦,我和你爸也很久不来看你爷爷奶奶了,正好一道省事了。”沈丽慈母般的笑了笑。
“广州分公司那笔坏账是什么情况?”朗高盛挂了电话还没顾得上说别的就皱眉冲着沈丽不满的责问。
“儿子带着女朋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能把你那业务放一放!公司花钱请那么多人都是吃闲饭的吗?”沈丽毫不客气的回呛。
朗高盛本想继续反驳些什么,看了眼坐在一边早已见怪不怪的朗木和有些不知所措的何欣,嘴巴顿了顿还是忍了下来。
“小何是吧?”朗高盛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何欣,“来,喝点茶。”
“谢谢叔叔”何欣站起身笑着点点头,双手接下茶杯。
朗高盛满意的笑了笑,冲着朗木和不远处忙碌着的父母说:“不错,这孩子懂规矩。”
何欣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的盒子“叔叔,这是我给您买的进口电子烟,听朗木说您总抽烟,这个对健康能好一些。”
“嗯,不错,我挺喜欢的。”朗高盛打开盒子看了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来,拿着。”
何欣连忙摆手推脱,她像朗木投去寻求帮助的目光,却发现朗木面对着这一切好像一个局外人看戏般的将自己置身事外。
“给你你就拿着吧。”沈丽开口将朗高盛手里的红包接过来,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个添上一齐塞到了何欣的手中。
热闹的喧嚣终于暂告了一段落,朗木长舒一口气靠在院子里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干上,双手抱头看着空中的白云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爸妈,你们别忙活了。”朗高盛起身走到父母的身边,打断了他们手中不停忙碌着的活络。
“都说了我订了城里餐厅的饭菜,一会就有人开专车送过来了。”
“天天吃外面的,哪赶上家里自己做的好!”老太太气呼呼的夺回朗高盛手里那一把还没摘好的芹菜,“我看你是大老板当习惯了,烧包的很!”
“听你妈的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朗爱国拍了拍朗高盛的胳膊“你犟不过她,随她吧,随她吧......”
朗木扭头看了眼微微有些驼背的爷爷,心中突然生出来一片凄凉,他有时不知道到底该同情差点遭人抛弃的奶奶,还是违背了自己内心痛苦活着的爷爷。
最终奶奶的家常饭菜还是没有做成,朗木半抱半绑的将老太太托到了凉椅上坐了下来哄说道:
“老太太,怎么年纪越大越不听话了呢。”
老太太果然被逗的咯咯直笑,她宠溺的刮了刮朗木的鼻梁“你这臭小子。”
十月初的夜晚,天气格外舒爽,草丛里的蟋蟀嘶鸣着却并不像夏天的蝉一样让人觉得厌烦,稍稍抬起头便可以看见城市中不曾有过的漫天繁星。
凉石桌上满满当当的挤满了饭菜,一家人难得的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除了席间朗高盛和老太太一直对于自己和何欣婚事打算的追问让朗木头疼的想尽各种对策搪塞外,其他事情倒还算是融洽。
晚饭结束后,朗木倒在床上,睡了难得的一个好觉。何欣则被沈丽安排在了另一间屋子。
隔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朗木就被隔壁院子里一只不停打鸣的公鸡叫了起来,他拿起一件爷爷随手搭在客厅沙发背上的羊毛衫,走出院子准备去村里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