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刚说完,孟二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吆喝道:“准备上菜!”
眼镜男吓得差点原地一跳,几乎要把眼镜甩出去:“我天,她走路没声音的吗?这下我是真的害怕了。”
孟二婶没听见似的,只对着他们露出一笑:“客人们,随我入座。”
她转过身去前面带路,众人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紧她,怕出了差错又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们跳。林雅茹对她的变脸速度感到十分惊讶,小声吐槽:“见过请‘客人’洗碗之后再上桌的吗。”
文灿春摇摇头,凑在她耳边小声叮嘱:“少说话,等下先别吃吧。”
“一切小心,要听话。“
林雅茹本来也没打算吃的,但想到自己要连饿好几顿,只能是绝望地点点头。
麻草的房子实在很小。虽然麻草的小平房在功能格局上也会划分什么前厅、后厨区域,但其实也只是把平屋的前院和后院都囊括在其中。比起现代的普通农村,这里更像那些久居深山的落后部族,缺少现代化的痕迹,就连桌子都是最朴素的四四方方透着古老和落后的薄木板随意拼接而成的。而且按理来说一张桌子只能坐四个人,但是主人家硬是安排了八个人局促地围成一圈。如果一边坐两个强壮一点的男人,那就只能手臂贴着手臂,大腿贴着大腿挨在一起,好不拥挤。
到了前院,村民早已经陆续上门,麻草和另一个年纪很大的d老头一起喜气洋洋地迎接大家。村民先是调侃老头也是等到抱孙子的一天了,再是祝贺麻草过不久就该当爹。那个老头就是麻草爹。
孟二婶只是带着他们站在那里,没有开口让他们坐。瘦中年男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总是蠢蠢欲动地想去落座。文灿春站得离他近,拦了一次,瘦中年男并没有领情,悻悻道:“她说了‘请客人入座’的呐。”
羊毛卷男抓紧了女友的手,怒道:“谁知道会不会产生团队惩罚,你一个人犯错不要连累大家。”
文灿春观察着陆续进入麻草家院子的村民,每个人和麻草还有麻草爹交谈的时间都相差无几,内容也是些很平常的问候和结婚祝词,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交谈完之后,村民就要入座等开宴。他们一个个都没有寻找座位的动作,仿佛被设定了程序安排好一样,进门就直接走向一个指定的位置上,入座后也没有和周围人捡话头聊天。
文灿春很少玩游戏,如果真的带入游戏的话,那么她认为这一段没有重点的剧情可能在游戏中属于无关剧情,出现的都属于炮灰npc,因为被设定了相同的程序而失去了自身的性格特点,只能做一些呆板而简单的动作。
在先前大家讨论过的基础上,文灿春只觉得这里越来越像游戏设置。
待所有人都坐在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后,孟二婶才开始安排文灿春他们。
几乎每张桌子都恰好了一个或者两个位子,或者说恰好将他们分了开来。
孟二婶拉住文灿春的胳膊,果断地给她指了一个位子:“你坐这里。”
佳瑶嘴唇颤抖,自言自语:“……能坐吗?”
文灿春没说话,听从安排乖乖坐了下来,她旁边的男人转过头对着她扯开嘴角,用一双凶狠的吊梢眼上下扫视着她。
是孟二婶的二儿子。
无事发生,看来只要听孟二婶的话坐下就行了。众人屏住呼吸,一个个都等待着她的安排。
下一个轮到鱼儿,孟二婶给她指派到另一桌,空位右边也是一个相对比较年轻的男人。文灿春记得那个男人,是村口大家都见过的“石筷”,石筷坐在刻着“石筷”的木桌边,满脸微笑地看了一眼鱼儿。
孟二婶催促鱼儿:“快点!”她沟壑纵横的手搭在鱼儿暴露在空气里的手腕,鱼儿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孟二婶。
但是鱼儿并没有成功挣脱孟二婶的桎梏,反而因为反抗的动作被捏得更狠。孟二婶的脸色变黑几分,瞪了一眼鱼儿,并且临时改变了鱼儿的位置安排,最终鱼儿被安排到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男人旁边。
而“石筷”右边的位置分给了林雅茹。
最终文灿春、林雅茹、鱼儿、佳瑶和徐菲各被安排在不同的桌子旁,而男人们被安排在剩下的位子上:眼镜男坐在徐菲的对面,羊毛卷男坐在雅茹的对面,而瘦中年男坐在佳瑶的另一侧。
位子全部满员,孟二婶没有上桌。文灿春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周围,再去看孟二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原地,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排除瞬移或者翻墙等荒谬的猜测,那么她可能去了后厨。
文灿春知道有些地方会有严重的重男轻女习俗,他们要求女人几乎包揽所有的劳动,但是在劳动结束之后依旧不能上桌吃饭。文灿春没有在入席的村民中看到女人,全场除了他们几个外来者和孟二婶,就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
装在各式各样旧碗旧盆中的菜很快从后厨传送上来,这样一个表面上就十分贫穷的山村,宴席里却出乎意料地几乎都是荤菜。菜品全部都冒着热气,炒得油光发亮,炖得软烂粘稠。鱼儿确认过昨晚村民确实聚在一起杀猪,所以今天的席面上就满是猪肉,有红烧肉、卤猪蹄、炒大肠以及炖排骨等,配了寥寥无几的蔫黄的素菜。
菜一上桌,村民们就迫不及待地动起筷子,大快朵颐。孟二都顾不上用他那恶心的目光一遍遍扫视文灿春了,盘子落桌前他就已经满眼放光地准备战斗。红烧肉可能没有烧得太透,整颗肉上包裹着过于浓稠的猪油,孟二狠狠地把它咬烂,有一点油沫子溅到了文灿春的裤子上。大概是猪腥味没有处理干净,文灿春感觉自己隐隐约约从中闻到一点腥臭的味道。
林雅茹坐在文灿春左前方的桌子上,文灿春抬头就能看到她过于板正地坐着,双手搭在大腿上微微抖动,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很难受的样子。
似乎感觉到村民的注意力都在席面上,其他人也敢抬起头来互相用眼神交流。大家只饿了两顿,还可以忍受,几个男人看上去稍微难熬一些,眼镜男一直在吞口水,但对于席面上的菜品表现得又是十分抗拒。
林雅茹偏过身子,刚好对上文灿春的视线。文灿春不敢发出声音,只朝着她微微摇头。
林雅茹的嘴巴张合了一下,文灿春努力辨认着,发现她的口型是在说:右边。
文灿春微微转过自己,小心地往右后方看去。那桌坐的是佳瑶和瘦中年男,佳瑶一副快要哭的模样,整个人焦虑着急得不行,而她左边的瘦中年男正和其他村民一样,盯着满桌的肉两眼放光,大快朵颐。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瘦中年男的异常,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眼镜男没控制住,“哇”的一声就朝旁边吐了出来,但由于半夜和早上都没吃过东西,他只能吐出一点酸水,看着更像干呕。
只那一点酸水,还溅到了临近村民的鞋子上。
眼镜男迅速坐直,连连摆手,惨白着一张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但村民恍若未闻,仍然埋头在自己的饭碗里。
眼镜男手足无措,开始四处张望,瞟到瘦中年男的样子胃里就又开始不舒服。
“吉时到——”孟二婶的声音突然出现。村民们停下动作,齐齐把脸从碗里抬起来,同一看向孟二婶。孟二婶身边有几个拿着乐器的男人,她话音一落,他们就开始击打一口破锣,吹断了气的唢呐以及毫无章法地敲打发黄的大鼓。
麻草神采奕奕地从屋子里出来了,掩上门后就面朝村民拱手,从左拱到右,昂扬着头十分得意。村民们一改先前诡异的安静,突然开始纷纷起哄,有好几个抓着酒盏子拥上去灌酒,麻草推辞不得,只能一杯接着一杯被灌,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还有几个挤着麻草,试图把他往里推,然后自己也顺势挤进房里去,麻草面色不虞,瘦小的身子也一一拦了下来。
“大喜日子,各位喝好!”麻草举着一海碗自家酿的米酒,仰起头咕咚咕咚就直往喉咙里灌,灌得自己涕泗横流,但马上赢来了街坊邻居的喝彩鼓掌。
孟二冷哼一声,大叫道:“新娘子呢!咋还不拜堂?也该领出来给大家伙瞅瞅啊!”
新娘子在里屋没有任何动静。麻草心知肚明他是想让自己难堪,只笑笑道:俺婆娘害羞嘞。“
“别是不听话嘞。”
旁边有人嘲笑麻草,细溜溜的眼睛不断瞟麻草身后紧闭的房门,戏谑道:“麻草还是找不到听话的婆娘,哈哈哈哈!”
“说这干啥,找到婆娘就不错了,你说是吧,麻草!”
麻草恨得牙痒痒,但是不敢恨眼前这些身强体壮的男人,只能恨自己的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