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

    大家的眼神既不敢落到屋外诡异的祭祖仪式上,也不敢过分关注那像石头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里屋门上,几乎是一致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已经融入进周边那些失去自我思考能力的村民中。

    林雅茹早就察觉到鱼儿异常的情绪,到这里这么久,她根本不敢往好的方面想。佳瑶失踪许久都没有出现,而孟二婶一家几乎是监视一般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不可能不去找。除非佳瑶已经被找到,或者从离开他们视线开始就已经触犯了某种规则而早已被孟二婶控制。

    林雅茹想安慰鱼儿,想说佳瑶有很大概率活着,可那句“别担心”怎么也说不出口,实话实说,不管是佳瑶还是他们,都不是可以不担心的情况。

    林雅茹下意识看向文灿春,后者也是安静地坐着,没说一句话,可她的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木门的。

    就在林雅茹瞄向她的一瞬间,文灿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坚定地站起身,大跨步走向了里屋的那道木门。

    林雅茹差点惊呼出声,一颗心开始不受控制地胡乱跳动,大脑混乱间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她也忽然要起身,紧接着就要跟上文灿春。

    鱼儿倒吸一口气,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离他最近的林雅茹。

    林雅茹一屁股重新砸在板凳上,才慢慢平静下来,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才开始感到后怕。

    接着她抬眼看到了已经离开座位的文灿春,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刚刚的情景并不是幻觉。

    林雅茹缓慢但坚定地拂开了鱼儿抓住她手腕的手:“她肯定有自己的考量,退一万步讲,没有她,光凭我们自己,能不能活得了。”

    她大跨步追上文灿春,此时文灿春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林雅茹紧紧挨着她,实际心里也是压不住的紧张。

    鱼儿一脸绝望地看着她们,眼镜男急得又要开始呕吐,但最终还是强压下去了。

    孟二婶的视线已经挪向他们,穿过一桌桌宾客,毫无偏差地落到文灿春脸上,而她自己一张老脸早已拉得比马脸长。

    正在进行的祭祖仪式被迫中断,石筷紧张得看看孟二婶,随后也跟着她的视线十分怨毒地转向了文灿春。

    文灿春只能赌,让孟二婶不高兴的事情也许才是正确的。

    文灿春没管头上冒出的冷汗,把手放在木门上,勉强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新娘子呢,咋还不拜堂。”

    一瞬间,堂屋中是死一般的寂静。文灿春简直度秒如日,小腿在精神的控制下僵直,如果再等哪怕零点一秒,大脑可能就会不由自主地控制她逃跑。

    “咋还不拜堂?咋还不拜堂?”

    短暂的静默之后,村民瞬间转换脸色,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突然出现了短暂的生命力,一拥而上,围住了木屋前的文灿春和林雅茹,以及那扇安静的,紧闭的木门。

    “瞅瞅新娘子,新娘子呢,给大家伙瞅瞅新娘子啊。”

    石筷爹和石筷脸色阴沉,挤开人群,虚挡在木门前。石筷胸前带着一朵巨大的可笑的艳红绒布花,朝大家歉意地拱手:“新娘子害羞,别为难嘞。”

    “哈哈哈哈哈!害羞嘞,还害羞嘞!”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石筷和石筷爹指指点点,不断重复他们的推脱词,语气嘲讽,好像借此就能够羞辱到他们。

    文灿春只能从语气中分辨出村民的不屑,但不是很能明白其中的逻辑。尽管她不明白,但石筷确实如村民所愿表现得窘迫了一点。

    “是丑嘞,石筷肯定娶个丑婆娘嘞!“

    村民的长相各不相同,但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幸灾乐祸。文灿春从中看到的熟悉的面孔,是站在一众村民后面,挤不到前排的麻草,身材矮小却依旧仰着头努力看前面,笑得无比得意。

    还有站在麻草不远处的男人——刚刚就坐在鱼儿身边的驼背男人,此刻居然没有笑意,面无表情。

    石筷爹恼羞成怒,要去驱赶大家。麻草趁乱猫着腰挤到前排,不由分说地伸出他两只黑乎乎的爪子,使了大力去推门。文灿春有意助他往前,在背后推了一把想去阻止的石筷。

    人聚集得太多,石筷的手没有着力点,歪了一下身子,没能阻止麻草。石筷迅速看了一眼孟二婶,文灿春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张望了一眼。

    孟二婶仍然是站在日头底下,端着身子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他们。怨毒的表情已经被她藏起来,却在文灿春转过脸之际,从皱纹里拉扯出一副上翘的嘴角,嘴巴一张一合,稍微一动就再次紧闭起来。

    文灿春仔细分辨了一下,她的嘴型似乎在说:晚了。

    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十分轻微的锐器刺破血肉的声音。

    麻草排除万难,嘎吱一下推开木门,村民似乎对里屋潮湿刺鼻的腐霉味没有任何反应,嬉笑声在众人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之后才逐渐平息。

    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佳瑶穿着艳红而廉价的喜服安静地躺在血泊里,红盖头散落在地上,她的胸口直直的插着的是一把生锈的柴刀。她原先干净清秀的脸现在画着粗糙的浓妆,但脸上是幸福安详到诡异的笑容,皮肤和之前看上去一样红润且富有弹性,似乎还在焕发强烈的生命力。

    可是她的头偏向了大门,直直对着众人的空洞的瞳孔早已失焦。

    村民一瞬间回归安静,仿佛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在婚礼发生错乱之后,他们的行动仿佛也会发生停滞。每一个动作都在一瞬间停止,然后麻木地调整到既定的轨道。

    包括麻草。众人全都麻木转身,一步一步离开狭窄的门洞。死去的新娘再难招来艳羡,自然也不会再度催生嫉妒。

    那个驼背的男人阴恻恻的笑了两声,对着石筷说到:“抢东西是要遭报应嘞!”

    石筷的额头青筋暴起,他涨红着一张脸,公牛一样冲进里屋,对尸体既没有恐惧,更没有敬畏,像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直接飞起一脚狠狠地揣在佳瑶的肚皮上,还没有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液流淌到他新做的布鞋上,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翻腾到空中。

    但石筷浑然不觉脏污,只是重复地将愤怒的情绪尽数发泄在失去感知能力的佳瑶身上。

    被迫晃动的失焦瞳孔对上呆坐着的鱼儿,鱼儿微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吱咯吱咯的怪异声响,眼珠子死死钉在满地的脏污血液里。

    文灿春拉着同样已经呆若木鸡的林雅茹远离里屋的门,背身挡在鱼儿面前,隔绝她的视线。

    文灿春道:“呼吸。“

    鱼儿的眼珠机械上移,落在文灿春脸上。她喉咙里的声响消失了,代替的是一股升到喉头的甜腻铁锈味。鱼儿猛一弯腰,呕出一口血痰,随即猛吸一口气,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啊……啊——”

    但空气中是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换成谁都不会知道该如何冷静地面对友人的惨死。鱼儿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本能大口呼吸,脸上晶莹遍布的斑驳痕迹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虽然已经把满肚子怨气撒在不会给出任何反应的尸体上,并这没有平息石筷燃烧的怒火。他短暂地放过了躺在地板上逐渐变得僵硬的佳瑶,瞪着眼睛朝文灿春他们走来,鞋底留下一个接一个沾着粘稠血液的脚印。

    石筷站定在文灿春身后:“你弄死了我的婆娘。”

    文灿春转过身对着他,无辜地摇摇头,随即指向了仿若事不关己的孟二婶:“我不知道,她好像知道。”

    石筷又把矛头转向孟二婶。孟二婶嘴角一拉,脸色明显出现了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慌,但很快被她压下去,只是本人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半分要躲避的意思。

    石筷并没有像逼近文灿春那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压迫感靠孟二婶太近,他只是站在离孟二婶大概手臂长的距离之外,压着嗓音质问她:“你承诺给我婆娘,这个坏了,你要给我换一个。”

    仿佛在商量一件寻常商品的去留,破坏包换,损毁包退。而孟二婶也作出了令人满意地答案——十分轻易地就点头同意了。

    但石筷不依不饶,他不愿意等到下一个婚礼启动的条件,他要求孟二婶现在就把“新婆娘”换给他。

    孟二婶不置可否,石筷转头开始挑选起来,他的视线停留在徐菲身上,缓缓伸出手指。哭了几乎一早上的徐菲甚至没有继续流泪的力气,只是垮下肩膀,开始不断地痛苦地打嗝。

    孟二婶没有同意,冷漠地抛出最后结论:“石筷,等下一轮。“

    村里的青壮年很多,下一轮根本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利益面前,石筷也无所谓对孟二婶尊不尊敬,抡起拳头就要砸向眼前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孟二婶镇定自若,不躲不避,反而是石筷,自己的拳头没擦到孟二婶的衣角,旁边突如其来的拳头就已经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脸上。

    出手的是孟大。把人打趴下之后,孟大就站在一旁不动了,孟二嬉皮笑脸地过去补了几脚,看着并不重,但是人高马大的石筷直接缩成一团,先前的气焰立马萎靡,根本不敢站起来还手。

    孟二婶同孟大孟二一起把文灿春他们几个押送回家。孟二的身体几乎贴着文灿春的手臂,毒辣的日头,弥漫的鲜血,男人的汗臭,文灿春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说不出的恶心与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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