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莫名其妙到了这里,仅仅只过了几天,结果现在就剩他们四个人,死亡、失踪,不知去向。
今晚的月亮和他们的距离相当不正常,很远,很远,躲在乌云后面明明灭灭,仿佛在无情地告诉他们,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走吧。”
实话实说,他们的每一步,都不是那么有信心的。
孟二婶一家又是早早地睡沉了,文灿春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就示意大家出门。
孟二婶家有不止一把柴刀,他们都用过,也知道放在哪里。文灿春找到门口堆柴火的地方,尼龙布下面果然放了好几把柴刀。
她找了一把在手上掂了掂,林雅茹和鱼儿也都拿了一把。
眼镜男有点犹豫:“明天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鱼儿冷冷地回了一句:“好过今晚就死。”
眼睛男十分谨慎,最后还是没拿。
夜晚要比前一天晚上的更黑,但是走过一遍的路总是要好找一些的。
正当他们准备穿过古井,原本空旷无人的地方却突然晃出了一个身影,鬼魅一般拦在他们面前,吓得林雅茹差点惊叫起来。
一瞬间文灿春的肾上腺素也几乎飙升到头顶。
几个人举起柴刀挡在胸前。
“妹子,莫怕呀。”
开口的是一个女声。虽然天暗,但离得那么近,眼睛在适应黑暗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勉强看清的。
他们都见过的,是麻草前日娶的媳妇。
她压着声音笑嘻嘻道:“这么晚了,妹子去哪里呀?”
文灿春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现在只要她喊一声,就算再晚,总有人会被喊醒的,他们不止会被抓起来。
林雅茹颤颤巍巍开口:“你又是去哪里?”
女人没有生气,还是笑嘻嘻的,声音也不大。她说:“明天有喜事,我要准备呀。”
明天的喜事,估计就是指地实的婚礼。
“我要来打水呀。”
“打、打水你不带水桶。”林雅茹死死握着柴刀站在文灿春身前,有一副女人再敢上前一步她就拿着柴刀劈上去的架势。
女人惊讶地在地上左右巡视了一番,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唉呀“一声,恍然大悟般:“我忘记带水桶了呀。”
说罢,她转身就走,没有理他们。
“走了?”眼镜男压低声音,“这就走了?”
他害怕不已:“不会是回去叫人了吧?”
女人的说话声一直低低的,好像她也怕把人招来似的。如果真想抓他们,用不着这么麻烦,还要说个谎稳住他们。
文灿春觉得她没有说谎。明天地实的婚礼自然需要人准备,男人们要补充精力,后半夜到凌晨起来杀猪,女人们……听话的女人自然是要准备其余的一应事宜。
文灿春扒着井栏往里看,井底依旧是漆黑无比,仔细看,能看到平静的水面上印着一轮不是特别清晰的圆月。
没人注意她往井里丢了什么东西。
眼镜男拍拍她:“别发呆啊,我们还要去吗?”
林雅茹和鱼儿也不约而同地等她做决定。
文灿春点点头:“总归她已经看到我们了。”
几人离开古井,沿路往后山去。
爬山的时候,林雅茹心事重重的样子。本来不想说话扰乱节奏的,可漆黑的山路,静默的环境也让人心里怵得慌。
她忍不住打破寂静:“刚刚那个人,我感觉她的脚有点跛。”
鱼儿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林雅茹以为她是不相信,可小春说过一切细节都应该当作线索。于是她重复:“她的脚跛了,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她走路很快。”
那个女人没有害过他们,当时在井边当着他们的面喝水,林雅茹总觉得是在帮他们。不然他们不敢吃不敢喝的,这几天都要渴死饿死了。
眼镜男无语地低喊:“天哪,姐,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关心NPC啊!”
鱼儿的反应很大,突然反驳:“她不是NPC。”
“嘘。”
文灿春指指前面,主要是指给林雅茹看的:“到了。”
林雅茹点点头:“我们今天进去吧。”
眼镜男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文灿春:“你们没告诉她里面有人的吗?”
“我知道。”不等文灿春开口,林雅茹就抢先回答,“但是你们来过一次,这次还不进去,是来重复打卡的吗?”
文灿春和鱼儿也是这个想法,管他里面是什么,若是再谨慎下去,只能是拖延时间。
山路尽头,林雅茹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她说:“腐肉,血气,……还有屎尿。”
她脸色白了白:“像很久没清理过的猪圈,但是……”
“又不太像吗?”文灿春直白地说:“我也觉得,像人腐烂的尸臭。”
眼镜男:“你还闻过尸……尸体的味道啊?”
“这么远也能闻到?”
林雅茹白了他一眼。
“走!”
眼镜男没有拒绝的机会,一咬牙只能跟上。
几人踩着枯草向前,尽量压低身形。但速度要快的话声音就没办法完全隐蔽。文灿春敏锐地察觉到,那间小屋里的人,正和昨天晚上一样,感受到了他们的声音。
正门就在眼前,文灿春高高举起柴刀,一刀劈在门锁上!
“啊!”老旧的锁被暴力破开,门后果然有人,破开的门的她一起往后倒去。背着月光,文灿春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身形,十分瘦小,好像被他们吓到了,尖叫一声之后就蜷缩在地上。
女孩带着哭腔问:“你、你们是谁?”
文灿春没说话,女孩突然跪坐起来,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头往地上磕去:“求求你们放我们走吧,呜呜呜,放我们走吧。”
她崩溃地祈求:“放我走吧,求求你们,放我走吧,不要再打我了……爹,娘,怎么还不来救我……“
放我走!放我走!
娘啊……爹啊……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啊!
和徐菲白天喊得简直如出一辙。
大晚上的,听这一出,眼镜男感觉着实渗得慌,但已经放松了警惕:“原来都被关在这里了。”
他安慰地上的人:“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是吗?”女孩抬起眼泪汪汪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前面的文灿春还是牢牢举着柴刀,女孩害怕地往后缩了一下,然后伏在地上爬向了角落离,不知道抱住了什么东西,呜呜咽咽又抽泣起来:“太好了姐姐,太好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一朵黑云慢慢散开,借着淡淡的月光,文灿春看清了她怀中的“姐姐”,是一个单脚上了镣铐的女人,蓬头垢面的窝在女人的怀里,呼吸微弱,睁大的眼睛里留下两行清泪。
不仅是她,月光照进空荡的草房子,众人发现角落里挤着的居然是全是脏兮兮的人!长头发的,瘦小的人。
呼吸微弱,似乎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
女孩温柔地抹去姐姐脸上的泪水:“是啊,姐姐,他们说是来救我们的。”
进了屋子,那股难闻的味道更甚了。
林雅茹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熏天的味道,还是眼前的惨状。
眼镜男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同文灿春说:“我们砍掉她们的镣铐吧。”
镣铐上面长满了锈,锋利的柴刀可以很轻易地砍断它。
可是女人们手里没有锋利的柴刀。
刀柄可以砸破人的头颅,刀背可以撞碎人的胸骨,刀锋可以割断人的喉咙。
这样的好用的工具从来不会轻易地落入女人的手里。
蓬头垢面的女人将目光死死地钉在柴刀上,浑浊的眼球里是无法消弭的恨意。
林雅茹忍受不了这样的味道,可她们能忍受一直留在这里苟延残喘。她忍着难受走上前去,一刀砍断了女人脚上的镣铐。
女孩爬过来抓住林雅茹的脚腕,可怜地伏在地上:“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来救我们。”
说着又呜咽起来。
文灿春一脚踢开她抓着林雅茹脚腕的手,对着林雅茹说:“继续吧。”
鱼儿也加入进来。呼吸微弱,毫无生命力的女人们突然有了一点精神,脚上的锁链互相撞击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女孩揉了揉吃痛的手腕,又细细颤抖着爬向文灿春,小声道:“姐姐,也谢谢你,谢谢你们能过来,你们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文灿春没有去帮林雅茹她们,盯着女孩看了看:“你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痛吧。”
“不痛的。”她又揉了揉手腕:“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呀。”
文灿春往旁边挪开一步,月光深深浅浅地映照进来,她说:“你的鞋子好漂亮。”
女孩僵了一下,缩了缩那双比文灿春要小一些的脚。
脚上是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子,鞋面干净整洁,绣花精致漂亮。
背着身的林雅茹停下手中的动作,刚想转身,身后蓬头垢面的女人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扑了上来,一把夺走了林雅茹手上的柴刀,死死握在手中。
“啊——”
同一时刻,文灿春愣神的工夫,柔柔弱弱的女孩突然冲起,举着手就要抢她手里的柴刀。
文灿春眼疾手快,下意识一脚踹出去,正中女孩的腹部。女孩被踹到墙上,捂着腹部痛苦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