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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心散(上)

    且说谢、宋二人一回到松泉派,就向苏澄禀明了沈家找天涯镖局走镖一事。至于缘由,二人只说并不清楚。

    对于此事,苏澄本就抱着能查就查,查不出也无妨的态度,故而不再过问。只跟二人又提了一趟走镖的活。

    京城商贾窦家长子窦哲,小名宽儿,自小被寄养在樗州外祖母虞氏家中。只因虞老太太年岁已高,窦家老爷,窦哲之父窦柯便命人去接窦哲回京。然从樗州至京城,一路盗贼四起,为护窦哲周全,窦家专程来请松泉派护送。

    苏澄已拟好了护送的名单,谢、宋二人皆在其中,又要宋渊领队,两日后出发去樗州,二人领命退下。谢飞雪回房收拾行李,又把从流云镇带回的糕点分给许小六和众人,宋渊叮嘱了要同行的弟子几句。众人各自打点行装,不在话下。

    是夜,月明星稀,澄波似镜,山影树荫半分。宋渊趁众人酣睡之际,换了身黛青的衣袍,沿山路而下,于半山腰处牵了马,飞驰而去。

    山下冬青巷,此刻仍是笙歌满堂,金杯送盏。临街各铺,有叫卖羹面糕饼、珍宝器玩的,四处灯炷荧煌,宛若白昼。

    宋渊戴着一顶笠帽,没入人潮之中。片刻,又在街角一间酒家前停住。有伙计早已候在门前,将他领进门,沿着九曲回廊,至一间屋舍前。

    “可是子迁到了?”青布竹帘内,传出一老者的声音。

    “正是。”宋渊拱手。

    “进来罢。”

    宋渊打了帘子进去。屋内老者名唤石端,将手里一杯热茶递与宋渊。

    “子迁前日去流云镇,原是为走镖之事,却意外得知那商贾沈绍贤与霆州知州,交往颇密。”

    “你说是苏用?”

    苏用乃前右丞,因获罪被贬。

    “正是。沈绍贤之子在外与人喝酒,闹事杀了人,原已被县令抓去审问,后因沈绍贤遣人送了银两与苏用,苏用出面作保,县令便以同案人顶罪,草草结案。”

    石端眉梢一抬,“证据何在?”

    宋渊从衣袖取出一本账目,“沈家此前一直找松泉派走镖,近来却换成了天涯镖局。我派人打听过,天涯镖局总镖头不过是面上的主事者,幕后真正决定一切的,正是霆州知州。沈绍贤打点的银两,便是透过给镖局的酬金,转到知州手上的。”

    “很好。”石端收下账本,拢于袖间,“此事,我会向梁相禀明。”

    二人闲叙几句,石端见时候不早,也不相留,只嘱咐道,“行事仍需小心,莫要泄漏了身份。”

    “子迁明白。”宋渊说罢,拜别而去。

    且说两日后,宋渊与一众同门下山,前往樗州虞老太太家接窦哲。

    窦哲年方五岁,自听说要与外祖母分开,哭得雷声震天,赖着死活不肯走。虞老太太见天色渐晚,遂请松泉派的人暂留一宿,第二日再出发。

    晚饭过后,谢飞雪帮丫鬟小厮们把行李搬进车内,听得内院传来窦哲的哭吼声,问道,“小少爷还没劝好?”

    一紫衣丫鬟满眼无奈,“别提了。自小被宠坏了,要风要雨的,没有谁敢不从。这趟回去也好,教老爷好生管管。只是这路上,恐怕要辛苦姑娘了。”

    谢飞雪浅笑,没多说什么。

    是时有人过来,叫几个丫鬟小厮往虞老太太那里去。

    “老夫人说,老爷府上来接小少爷的人,不知道小少爷的脾气性子。叫你们去跟他们叮嘱叮嘱,小少爷素日爱吃什么,不喜什么,免得路上照顾不周。”

    几个下人推搡半天,派了两个年纪最轻的过去。

    此一行人方走,一绿衣丫鬟珠儿忍不住啐道,“这小祖宗可算是要走了。真真是个娇养惯了的,他这性子,除了徐大娘,也就我们几个受得了。”

    “谁说不是呢?就这半年,他房里的丫鬟小厮不知换了多少个。前儿我端了颗咸杬子(咸鸭蛋)去,小少爷只看了一眼,就推在一边。问他怎么不好,他说油散了,要吃冒出油的。真真是难伺候。”

    “你这且算好的了,忘了前阵子为着弄丢玉佩,闹出多大动静来?连累多少人被撵了出去。”

    “都是仗着老太太宠爱。等回了那边的家,我看还有人惯着他不得?”

    几个丫鬟一面抱怨,一面笑,一点也没把谢飞雪当外人。

    第二日天未明,众人就动身。

    窦哲躺在丫鬟怀里安静地睡着,脸颊红扑扑的。谢飞雪一问才知,府上的人在他昨晚的餐食里加了助眠的药,不到晌午,是醒不过来的。

    总之,只要走远了,他心里再不情愿,醒来身边都是些不熟的人,恐怕也不好意思再闹了。

    说也奇怪,窦哲醒来之后,果然没再吵闹,只是闷闷的,默不作声。

    众人翻山越岭,至傍晚,在一间客店歇脚,窦哲随京城窦府来的管家焦海同住一间。

    宋渊给众人排好了轮番看守。晚饭过后,谢飞雪正在前院巡视,忽听得窦哲屋中有动静传来,双足一点,跃至门前。

    “小少爷,小少爷。”崔海不住地唤着怀里正抽搐的窦哲。

    谢飞雪忙上前,让人把窦哲置于榻上,替他号脉望诊。

    宋渊走上前来,问谢飞雪窦哲的病情。

    “看他的症状,像是中了‘灼心散’,只是我还不敢断定,须得找出毒药,验过方可。”

    谢飞雪几年前外出办事,曾遇过类似的病人。正巧当日有位妇人行医救人,她便将救治方法记录在册子上。

    “灼心散,这是什么毒?可要紧吗?”崔海拭着汗。

    “若不能及时寻得解药,恐有性命之忧。”

    崔海听闻,就要找店家来问话,被谢飞雪劝道,“凡中此毒者,至少要一月过后,才会毒发,想来此事与店家无关。”

    “这么说来,小少爷是在老夫人家中的毒?”

    “只怕是。”谢飞雪转向宋渊,说要带几位同门回虞老太太家,又嘱咐了负责照看窦哲的人几句。

    崔海飞鸽传书于虞老太太,细说此事,又派了几个利索能干的,和松泉派的人同去。

    虞老太太一见谢飞雪,忙问过窦哲的病情,咒骂道,“一定是那京城里的狐媚子派人干的,除了她,我再想不出有谁要害宽儿。”

    谢飞雪不解,有丫头前来同她解释。原来窦哲生母早已病故,窦家老爷续弦,新夫人姚氏育有一子。老太太认准了是姚氏担心窦哲回京,与其子争抢家产,故而下此毒手。当下已派人传信去京城,要窦家老爷窦柯好好审问姚氏。

    “我本想着,那狐媚子再怎么黑心,有他老子在,她也不敢胡来,想不到我竟低估了她。可叹我如今老了,也不知能护着他多久。”虞老太太说着,又抹起泪来。

    是时有人来报,说是府上的下人刘二不见了。老太太遣人去找,谢飞雪随人往刘二房间去。

    刚推开房门,就有一股冲鼻的酒味扑来。

    小厮们见谢飞雪蹙眉,解释道,“刘二素日里爱喝酒,姑娘若是受不了这味,在外头等着便是。要寻什么东西,只管跟我们说。”

    谢飞雪只道无妨,在屋里翻找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又问刘二常与何人结交。

    “除了府里的人,不见他与什么别的人常往来。”

    “那酒呢,他素日都是从哪里找酒喝?”

    “东街阮家铺子。”

    一行人到阮家铺子时,已是人去楼空。找来附近的人盘问,有人说大约两月前,一天夜里,路过阮家铺子前,瞧见刘二同掌柜的阮横一起吃酒。那阮横起身,一面拱手相谢,一面说了句“必有重谢”。至于别的,就不知了。

    众人都以为阮横与刘二之间必有蹊跷,进店内搜查,于一鼎炉的灰烬里,找到一块烧黑的绢帛碎片。

    绢帛上大多内容都已烧尽,只剩末尾半行字“仁兄左右三月十七日”。

    崔海派来的人里,有眼尖的,认出这几个字,与京城窦府下人庄滔的笔迹一样。

    彼时逃走的刘二被人押了回来,虞老太太坐于堂前,呵斥道,“我素日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个黑心混账的东西。说,你到底替那京城里的狐媚子,给我宽儿下了什么毒?”

    “老夫人明察。小少爷中毒一事,着实与我不相干。”刘二跪在地上,额前已磕得青了一大片。

    “我们去了阮家铺子打听,有人分明听到你与阮横密谋,要害窦家小少爷。”

    阮家邻居那夜听到的,不过只言片语,尚不足以证明刘、阮二人密谋害人。谢飞雪刻意这般说,不过是想诈他一回。

    窦家下人趁势扔出烧黑的绢帛碎片,“这是阮横与京城府里庄滔往来的书信,你还想抵赖不成?”

    刘二被唬得心慌,哪里顾得上分辨此二人话里真假,只一股脑地和盘托出。

    原来阮横早被姚氏收买,透过姚氏心腹庄滔暗中联络,要寻机会对窦哲下手。借喝酒,打点了些银两,拉拢刘二。然两人想的法子是刺杀,而非用毒,只是几次都未能得手。本想着趁窦哲此次返京,在路上行刺,谁曾想,还没出手,窦哲就先出了事。

    正所谓做贼心虚,二人见府上这般动静,怕往日的勾当要败露,便偷偷溜走。

    众人对刘二的说辞将信将疑,京城那边又还没消息来。待要再审问时,见宋渊带着一行人前来。

    原来崔海信不过谢飞雪的医术,在她诊断过后,又请了附近的大夫来瞧。来来去去四五个,都瞧不出窦哲患的是何病症。

    后来来了个贾大夫,瞧过之后,跟崔海说,“小少爷这病生得奇怪,怕是中了什么符咒,招了邪魔鬼怪来。”

    崔海听闻,立刻命众人搜查。

    宋渊原是不信这些邪术的,何况他与谢飞雪同窗多年,自是信得过她的医术。奈何窦家的人坚持,他只好照办。

    谁曾想,果真在歇脚的客店后院,于一酒坛底,发现了符咒。

    崔海找了店家来问,店家才想起前日送酒来的伙计有些古怪。

    那伙计往日来,从来只把酒撂在门前就走,绝不多挪一寸地,那日却十分殷勤地把酒搬去后院。店家还打趣,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是哪个丧尽天良的,要咒我孙儿?”虞老太太听至此处,急问道。

    谢飞雪虽觉符咒之说荒唐,奈何查不明窦哲究竟是如何中毒的,此时说什么,恐也是多余。

    “我们找送酒的伙计问过,”宋渊道,“指使他藏符咒的人,蒙着面,带着毡笠,看不清样貌。不过那伙计曾无意间听得蒙面人与人谈话,似是因为与老夫人您有过节,所以报复在小少爷身上。”

    送酒的伙计听得的原话是,“那老太婆往日嚣张惯了,这回让她也吃吃苦头”“要怪就怪他外祖母,一条活路都不留给我”,宋渊自然要换个说法。

    “所以想找老夫人您问问,可曾与何人结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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