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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药人(下)

    茂林州北侧,有一处别院,门迎碧水,背倚翠嶂。宋渊下马来,随一家丁进入院内,穿林过桥,进入东厢一间屋内。石端已等候在此。

    他将转运使陈之泰私扣贡品一事,告诉石端。

    石端笑道,“梁相近日正为陈之泰一事烦忧,想不到你就送来了消息。”

    宋渊不语,只是听着。

    石端又道,“子迁两次立下大功,这些梁相都记在心上,往后论赏,自然少不了你的。”

    “子迁不敢。”

    “别人都是抢着邀功,唯独子迁却要拱手往外推。”石端笑说,“听闻武学最高境界,乃是不战而胜。子迁以不争而胜,如此看来,倒是我想得太浅了。”

    宋渊浅笑,似有一丝无奈,“子迁原无此意,承蒙石公抬举了。”

    “有也罢,无也罢。”已至晚饭时候,“正巧今日我这里炖了一锅羊肉,软烂之至,你也留下来尝尝。”

    风灵山庄鼓琴斋内,顾煜与管家荀路同桌吃饭。

    顾煜素喜清淡,荀路特意命人备了脆琅玕、三脆等菜。

    然顾煜并未动筷,只是闷闷地喝酒。

    裴然前来,说仍未寻得丢失的药草。

    顾煜不语,荀路冲裴然摆摆手。裴然会意,刚转身,迎头撞上顾云逍。

    荀路忙起身设座,邀顾云逍入席。

    “不知二公子会来,我去叫人添些菜来。”

    “荀叔,不必麻烦了。我来是想跟二哥说,药草一事,有着落了。”

    裴然听闻,脚下顿住。

    “药草是被严灼拿走的,只是已被严府的人烧掉了。大哥若是想找他理论,恐怕得设法让证人指认才行。”

    原来顾云逍在云霞阁遇见本门弟子钟茗和严家管家严素,只觉古怪,遂命人跟踪,方知盗走“冰杳花”的乃是严灼。

    严灼对此前顾煜坏他好事一直怀恨在心,得知宁湘生病,遂盗走药草,欲借宁湘一事来打击顾煜。

    然许久不见顾家有发丧的消息,心中疑惑,遂派了人前去打听。那日在云霞阁,严素正是在打听宁湘的病情。

    “装药草的包袱也被他们一并烧了?”顾煜尚未说话,旁边的裴然抢先问道。

    “想来是的。”

    裴然单单提及包袱,顾云逍只觉奇怪,本要再问,却见顾煜、荀路脸色平静得不寻常,遂止住话头。

    草药一事既已明了,众人只闲叙两句,各自散去。

    顾云逍假意回房,然未至门前,又掉头朝西侧的一排房舍去。

    解茂正在屋内吃酒,见裴然回来,得知草药一事。

    “竟是严灼那小子盗走的。”

    “还好被烧掉了。”裴然握了一杯酒,未至唇边,已洒掉一半。

    “包袱是烧掉了,可你怎么知道信没被严灼发现?”

    裴然一饮而尽,将空杯盖在桌上,“你还说?当日见陆知州时,你怎不提醒我,大少爷的信还没给他?”

    “信明明在你身上,你自己忘了,还要赖我?”

    “信在我身上没错,可送信一事,大少爷是吩咐了你我二人同去办的。”

    屋外,站在假山石旁的顾云逍眉一蹙,似是明白了什么,不作声色,抽身返回。

    倘若他没猜错,裴然二人口中的陆知州,就是大哥的旧友陆修逵,此前因事获罪被贬。

    听他二人的口气,想来此次救宁湘的药是陆修逵给的,而装药材的包袱里,还有一封顾煜写给陆修逵的信。

    依他对兄长的了解,信中多半是一些为好友抱不平的话。

    风灵山庄顾氏一家,在朝为官的有两人。庄主顾阎的兄长顾聪,是当朝枢密使,而顾阎长子顾煜则任转运使。

    顾云逍虽不在朝中,但也知其间险恶。吏部尚书严逊素来与顾聪不合,倘顾煜的信当真被严家看到,严家借此参上一本,给顾煜安上对圣上裁决不敬,甚至与罪臣密谋的罪名,恐怕连顾聪也会受到牵连。

    他正思忖着,忽瞥见石子路尽头,有人正上桥,匆匆往鼓琴斋去。

    屋内只剩顾煜和荀路二人。

    顾煜自幼承荀路照看,又受教于他,除亲人之外,最信赖的便是荀路。

    “我知大少爷你重情义,可陆知州毕竟是因废立一事被贬的。我看,往后还是少与他来往才是。”

    “废立一事,与修逵有何干?只因他是苏用的门生,就要受此牵连。我真替他不值!”

    荀路摇了摇头,正欲再说,屋外忽有人传报,“大少爷,宫中有人正往这边来。”

    顾煜听闻,忙出门去迎。适时庄主顾阎也得了消息,早已候在门前。

    原来是宫中下了任命诏书,要顾煜赴京任翰林学士一职。

    赴京前夕,父子三人同桌吃饭,算是践行。

    “大哥,恭喜了!”顾云逍才要举杯,就被顾阎冷冰冰的话打断。

    “此次进京,遇事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切莫鲁莽,多向你叔父请教。不要总想着与人争高低,少犯错便足矣。”

    顾煜虽是不认同,并不辩驳,只是恭敬地应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然朝堂争斗,丝毫不逊于江湖。你若出了什么差错,连风灵山庄也会受牵连。你可明白?”

    “孩儿记下了。”

    往常席间,顾云逍还会玩笑几句,见顾阎这般严肃,也不敢再造次。

    饭毕,顾煜回房,宁湘正在灯下衲鞋。只是她身子未痊愈,织不上几针,就要停手歇息一会儿,缓过气来又补。

    顾煜见了,忙拿来豆绿色的绫袄替她披上。

    “身子还没好,又忙这些做什么?找两个做针线的来不就行了。”

    宁湘笑道,“也不知是谁,前些时候还抱怨,说穿不惯那些人做的东西。”语未了,又咳嗽起来。

    她蛾眉微蹙,烛影摇红,映着雪似的面容,怯弱之色,竟教人生出一股怜意来。

    是时有人端来参汤,宁湘见着,忙摆手,面露嫌弃之色。

    “宁湘师姐总说药汤闻着古怪,不愿喝。”

    虽已嫁与顾煜,然私下里,宁湘仍是喜欢本门弟子叫自己师姐。顾煜也觉无妨,只是由着她。

    他从同门手中接过碗,对方会意,忙退了出去。

    顾煜在宁湘身侧坐下,取过她手里的针线活计,搁在一边。又盛了一勺汤,喂至她嘴边。

    宁湘无奈,只得闭了眼,胡乱咽了下去。

    “你笑什么?”再睁开眼,见顾煜嘴角噙着一抹笑。

    “想不到堂堂宁女侠,竟然怕喝汤药。”

    宁湘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又问道,“路上一切都打点好了?”

    “嗯。你且在家好好养病,等痊愈了,我再找人接你过去。放心,你喜欢的木槿花,我先替你栽上。”

    顾煜笑着,又一勺一勺将参汤喂给她喝下。

    且说谢飞雪查清草药一事后,便匆匆往风灵山庄来,正巧遇上顾煜进京,顾云逍相送,兄弟两皆不在。好在庄内弟子认得她,知她是为草药一事而来,遂告诉她此事已查清,贼人另有其人,又为此前莽撞,将她带来山庄一事赔了不是。

    谢飞雪谢过,问候了宁湘身上可大好,知她已近痊愈,这才离开。刚转出前门,迎头撞上一弟子,手里一包书摊了一地。

    谢飞雪忙赔不是。

    “不碍事,不碍事。”

    谢飞雪也蹲下身来,替这弟子拣书,瞧见书册的名字都是未曾听过的,好奇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书?”

    “天下奇闻异事,什么天上的宫室车马,是蛟蜃之气所为;什么弹奏应弦,置于琴弦上的纸人就会跳动。二少爷就喜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我费了好些工夫,才给他找来。”

    “你家二少爷倒是涉猎颇广。”

    “可不是。诺,姑娘手里那本,是讲异疾的。二少爷自小体弱,为了调养身子,自己也看起医书来。要我说,能抵大半个大夫了。”

    谢飞雪拾起书,原本要递给对面这人,听到“异疾”二字,手凝在半空,“少侠,这本书可否借我瞧瞧?”

    “姑娘请便。”

    谢飞雪忙忙翻了两页,见书中尽是未曾见过的病症,又问可否借来抄录几日。

    得了应允,只一日,就抄录完毕。将书还与风灵山庄弟子后,才谢别而去。

    却说顾煜应诏前往京城,进朝谢恩后,便往叔父顾聪府上去。

    府里的人才设好宴,就有雪纷纷扬扬落下。

    枢密使顾聪生的一双丹凤眼,虬髭细髯,身着圆领宽袖锦袍,腰系镶玉皂鞓。

    “今日的鹿肉烤得极好,你也尝尝。”

    顾煜夹过一片来尝。这鹿肉先是用葱、地椒、花椒等佐料腌制过,烤时再淋上几道作料,待烤熟装盘时,肉的香味已全数逼出。

    “前日父亲命人做了一回烤鹿肉,许是不得法,膻腥味不能尽除,想来叔父府上的厨子必有妙法。”

    “认真理论起来,这鹿肉的做法也是一门学问。晚些时候,我叫厨子把做法写下来,你修书回家时,捎上便是。”

    “劳叔父费心了。”

    顾聪浅笑,悠然道,“如今你领命进京,一切不比往时,万事需得小心。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苏用一干人就是前车之鉴。”

    他刻意止住话头,饮下半杯酒,似无意问道,“听闻你与那苏用的门生陆修逵认识,如今可还有联系?”

    镂花熏炉里的火光将顾煜的脸映得分明,此刻倘有半分疏忽,恐怕难逃顾聪的法眼。

    “自他被贬起,再无联系了。”他刻意隐瞒了此前寻药、给陆修逵写的信遗失一事。

    “梁束是铁了心要将苏用一干人等赶尽杀绝。”

    前右丞苏用和时任左丞梁束因政见不和,彼此恶斗已久。碍于先帝对苏用颇为信赖,梁束此前并未动手。

    及至先帝病逝,太子继位,梁束不知从何处找来苏用欲拥立三皇子的证据,以废立的罪名,弹劾苏用。苏用因此获罪被贬为霆州知州,其心腹、前户部尚书陈之泰也被贬。

    这些事,顾煜早有耳闻。

    “先是苏用因包庇富贾沈绍贤之子杀人一事被查,又有其心腹陈之泰私扣贡品被人告发,两个案子皆是罪证确凿。明面上案子是由御使负责究问,可这消息从何处来的......”顾聪说至此处,停了下来。

    顾煜会意,看来这梁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在朝堂内外不知安插了多少眼线,自己就算再怎么替好友陆修逵抱不平,往后也得谨慎才是。

    方回过神来,便见眼前的人放下手里半碗金玉羹,问道,“前日伤宁湘的人,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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