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明白为什么老人常说时间养人,多大的伤痛睡一觉,再睡一觉,多睡几觉就能淡许多了。
又或者她还在等着周靖所说的真相,心底还想相信他。
吃了饭樊若鸣就让人去找城中最有声望的老郎中。
周靖却说,“夭儿,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懂医的人,乔叔已经给我寻药去了,应该不日就该把药拿回来了。”
樊若鸣知道他医术过人,但也怕他只是为了让她宽心说谎,不理会他的话,“去吧。”
周靖无奈的嘴角一挑,悠闲的躺回了床上把鞋一脱,完全不用人扶。
想起昨晚上他那一副离了人就走不了路的样子,樊若鸣咬了咬后槽牙。
被请回来的郎中风风火火走了进来,第一眼先看见的就是大着肚子的樊若鸣,越看越眼熟,他眯着眼细看了一会儿才拍了一下腿,笑起来,“姑娘是你?之前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我去送药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害老朽白等半天。”
木箱随手放在桌上,老郎中就要给她把脉,手还没抬起来停在了半路,“不对呀,按日子你肚里那个现在都该爬的欢了。”
‘咳。’
察觉床上有动静,老郎中转头看去。
樊若鸣避而不谈孩子的事,指着床上的周靖说,“今日请您来是想让你看一看我…夫君,他伤了眼睛。”
老郎中顺着视线走过去,一旁的下人连忙给搬了凳子放下。
“伸手。”
周靖顺从的把手伸出来,老郎中给他把着脉,没多长时间站了起来把把蒙在周靖眼睛上的黑布取了下来,看见眼睛下面的惨状转头对往这边走的樊若鸣说,“你一会儿再过来。”
把人拦下,他又对周靖说,“睁眼看看。”
周靖坦然回,“睁不开。”
老郎中点了一下头,又用外力让眼睛睁开瞧了瞧,看完亲力亲为的把黑布又系了回去,对周靖说,“先前是不是别的人给你看过?不然症状不该这么轻。”
“我自己简单弄了一下。”
“小友谦虚什么,你中的这个是毒,没点真功夫现在你就该躺棺材里了。”老郎中说话不客气,又坐在凳子上。
周靖低沉的声音说,“老伯慧眼。”
“你这是等药引呢?解这个的一味药在冰山上吧。”
周靖点头答了声是。
郎中先是哈哈笑了两声,眉毛还快速挑了一下,才说,“虽然你现在用内力压着毒性,但这个毒性刁钻,不管你内力多雄厚每耽搁一日难免会更多一些分险。”
“老伯,您有法子的是吧?”樊若鸣还以为只是小伤,没想到周靖中了毒,还这么严重。
老郎中不说话,他在等周靖说声,“老伯有话不妨直说。”
“我这里有现成的药,诊金不收,就是有一个条件,你拿回来的药全数归我怎么样。”
周靖冷静的笑了笑,原本倚躺的身子坐了起来,对着樊若鸣方向说,“夭儿,我想喝银耳莲子羹,你去灶房让人给我做一碗吧。”
樊若鸣看了一眼一直没出去的下人,说,“嗯。”
隔了一会儿周靖又让两个下人也出去,看着郎中方向说,“没想到帝北改头换面的本事这般大,险些连我也瞒了过去。”
“啧,”老郎中一挥袖,快到眨眼间赫然变成了走了近一年的澜月,一双桃花眼因为兴奋轻微上挑,原本有些佝偻着的身子变得挺拔如松,他声音惬意的用他自己的声音说,“周世子把若鸣支出去可是有话对我说?”
“我眼睛的毒没有可解的药,你刚才说的话里有几分真?”
澜月翘着二郎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乔叔快马加鞭去了昆仑。”
“去请我师父去了。”
澜月听明白了,他眼中带着周靖看不到的戏谑,慢声“哦”了声。
周靖没有跟人绕圈子的习惯,“你可以说你的条件,”澜月刚想说话,周靖又说,“带人走除外。”
澜月起身就走,“那没了,世子等死吧,”还说了句膈应人的话,“还是你本事大,框骗着若鸣又怀上了你的种,不过可惜了,你怕是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呀。”
周靖在澜月要出门时不紧不慢的说,“琉俞和我中的一样的毒。”
等樊若鸣开门后看见的就是冷着脸站在门口的澜月,“澜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澜月无意与她说笑,“昨天夜里进城。”
“嗯,”樊若鸣看了一圈屋里没见郎中,问周靖,“老郎中呢。”
“你面前的就是。”
这会儿樊若鸣才注意道澜月的衣服分明就是刚才老郎中的,“刚才看病的一直是你?”
“嗯。”澜月现在没心情说别的,对樊若鸣说,“晚点我跟你细说,我先去琉俞那儿一趟。”
“好。”
两人说话的空隙周靖下了床,走了两步摔了一下打了个踉跄,见他行动又不便起来,樊若鸣顾不上其他,快步了几步,“眼睛伤了就好好躺着,乱跑什么。”
澜月走到门口直接推门走进去,一直守着的狼先是低声呜叫了一声,闻见澜月身上的味道后狼脸一变,听见澜月说‘出去’蔫拉着脸躲闪着贴着门边跑了出去。
琉俞脸色有些虚的看着门口的澜月也只是眼里惊讶一瞬,“你回来了?”
澜月神色隐晦不明,白皙的脸上清晰可见的怒气,‘砰——’把门重重一摔。
“怎么了怎么了,梁子踏了!?”小宝昨晚守夜熬着了,这会儿在疯狂补觉。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半米高,正巧正脸对上了澜月,他大眼一怔,使劲揉了揉眼睛,嘿嘿一笑,“这白天做的梦就是走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琉俞,笑呵呵的说,“大哥,我看见我二哥了。”说完又躺回去闭上了眼。
“啊!”下一瞬他又一个鲤鱼打挺以诡异的脚法挂在了澜月身上,“二哥,我想死你了。”
琉俞一只腿吊着,一只手伤着,抬起好的那只手指了指上午樊若鸣坐过还没来得及放回原地的凳子,说,“干站着干什么,坐吧。”
“对对对,二哥你快坐。”小宝快速跳下来把澜月拉了过去。
澜月过去不发一言直接把琉俞胳膊上的伤口揭开,一道刀痕血淋淋的绽开,血见了天日后也没流下来而是直接发了黑,澜月眉头紧蹙,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对着伤口倒了下去。
“嘶——”琉俞疼的脸色骤变,咬着牙扛着不出声。
小宝着急地说,“二哥你轻些呀。”
伤口被白色药粉一接触冒出了皮肉烧焦的灰烟,接着就是难闻的恶臭味。
澜月看他一眼,吹了吹伤口,胳膊被凉风一扫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胳膊重新被包上,澜月把鞋一脱上了铺,盘腿坐下后把琉俞的吊着的腿小心拿下来放在自己腿上。琉俞中午那会儿就让小宝找了一个绳子把腿给吊了起来,这会儿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被澜月一动舒服的哼了一声。
“别乱叫。”澜月带着火气揭开白布,腿上甚至比胳膊上还严重,小腿连着膝盖那处是道深可见底的沟壑。
澜月垫在腿肚子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药粉刚倒上去琉俞差些跳了起来,“嘶——轻些。”没忍住叫出了声。
小宝一直没见过白布下的伤口,还以为不太严重,没想到里面会是这样的。他眼里蓄着泪珠,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琉俞张开嘴的刹那澜月把腿肚子上的手往他嘴里一塞,“咬着。”
“二哥,要不咬我…吧。”小宝把袖子挽了起来递到琉俞嘴边。
“你按着他的腿。”澜月面上严肃,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纨绔样。
“哦——好。”小宝连忙上来按着腿,那架势就像琉俞是过年砧板上的猪一样,在他手上跑是不可跑掉的。
等到腿重新包上三人都是一脸的汗,澜月看着手上那快出血的整齐两排牙印子,对着印子主人说,“还真是一条好狗。”
小宝脸色一变,看了一眼琉俞,琉俞听见他说这话也不恼,打趣了一句,“是比不上少族长。”
澜月下地穿上鞋,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给琉俞端过来,“喝了,”琉俞接过来一饮而尽,把杯子递回澜月手中。
“你中的什么毒知道吗?”
琉俞接过仰头喝完,“爷没说,让我等几天,他派乔叔找解药去了。”
澜月把手里空了的瓶子扔在一边,“这毒叫尸虫变,平常洒在光洁皮肤上没事,但要是进了人身子脆弱之地或者随着刀剑划进肉中,会让人二十天内身体发出恶臭,从里烂到外,死后不能用土葬,只能一把火烧了散在风中。”
他叹出一口气,“琉俞,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
琉俞听到澜月的话才认真了神色,他一直以为只是普通毒,解了便没事了,想完又有些怀疑,“澜月,你看错了吧,我一直没闻到你说的恶臭,而且加上路上赶回来的时间也有十几天了,到这会儿我还没什么感觉。”
“看错?毒是经我的手调出来的,你说我认不认识。”
琉俞皱着眉看着澜月,“你什么意思!?”
“五个月前有人去我那儿问我买过一种剧毒,”他和琉俞对视一眼,眼里有自疚还有怒气,“我不知道他是用来对付你们的。”
“知道是什么人吗?”
“本地人来买的,而且我交易从不看人身份。”意思就是只要你出价高,东西就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