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周末，除了周日早上去学校交了趟分班表之外，其他时间许映基本都泡在题海里。
既然注定进数竞班，那该学还是要学的，好在她早早有预备，夏令营之后也一直没落下。平时完成计划好的任务之后，有时间就会找题练练手。
周日下午邱琳就收到了学校发来的信息，许映被分进了数竞1班，班主任是柯宇。
一中今年共有15个班，123是数竞班，456是物竞班，78分别是化竞和生竞班，剩下的七个班就全是综合班。
竞赛班在实验楼上课，综合班则在教学楼。
许映从公交车下来时时间不早不晚，校门口人群熙攘，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夏末秋初的交际，天气变化就是这几天的事，上周学校里一眼望去乌泱泱的短袖校服，这周换上长袖的尤其多。
许映拢了拢自己的书包带，朝着实验楼方向走。
实验楼和教学楼其实在两个方向，但转向前需要先经过校门口的广场。过了广场之后，人就开始分流，谈话声也比方才清晰不少。
“刚才过去那位学姐你看见了吗？眼睛贼大那位。他是我哥生竞班的同学。” 后方女同学跟伙伴聊起。
“生竞班的怎么往那边走。” 伙伴问到。
“她没参加竞赛，三月份筛选的时候，分去综合班了。”
许映远远看见实验楼一楼边上一班的门牌，本来想走快点，听到这句话，脚步反而缓了缓。
“竞赛班还可以不参加竞赛啊？老师没说过啊。”
“手长在自己身上，要真不想报名也没人能强迫吧。竞赛和分班又不一样，报不报名的又不需要家长签字。”
“也是哦。”
两位女孩只是随口提到这个话题，聊天很快就转到了别的方向，许映却将二人的对话记到了心上。
今天是分班正式确定后的第一天，教室座位还没排，一班同学都背着书包，跟煮水饺似地涌在教室门口。
水饺中有个特别高特别显眼的，名叫成淮。
许映也靠在走廊的围栏墙上，跟显眼水饺一人一头，垂着头，两只脚前掌交替点动，心说怎么比他早起半小时还比他慢。
不过许映已经算是快的，有人更是慢得出奇。
比如上课铃声响起快十分钟才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柯宇。
柯宇今天穿着黑色Polo衫，许映一眼看过去就发现他领子有些没整理好，等他走进还瞧见他额角浮了层细密的汗珠，看样子像是刚从校门口跑进来。
柯宇喘着粗气喊“抱歉抱歉”，将手中的成绩单展开，又缓了会儿气说：“大家按排名自己进去选位置啊，想换位置的等排完再说。”
“成淮先进。”
三个数竞班学生结构很均衡，生源相差不大，只是授课老师有点区别，在数竞这方面，柯宇稍稍出名一些，但其他两班的老师也绝不会差。
许映这次在全校排名第二十三，在一班排名第九。
教室里的桌子共分成三个纵队，每排六人。
她不喜欢坐太前，最终在第五排的位置坐下，成淮在她斜左后方不远处，他旁边是唐李澍。
一班总共42人，排位置不会花费过多时间。
许映的同桌叫赵舒园，是个很热情活泼的女孩，脸蛋圆圆的，刘海像尺子比过一样整齐。偶尔说话时音量会突然加大，自己意识到后又会瞪大眼睛捂住嘴。
随着最后一位同学落座，柯宇从讲桌角拿出一支粉笔，身子微微前倾，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写完后将粉笔跟夹烟似地夹在指尖，站在讲台旁，一只手撑在讲桌边缘，“马上选班委啊，黑板上大家看中哪个班委就拿纸写下来，我一会儿收。”
“记得写自己名字啊。别到时候名字没有，光是一堆班委名称，我眼睛都要看绿。”
有几人懒懒散散应了声好，柯宇哼笑一声，将粉笔扔回盒子里：“行吧。你们先写，我出去一趟。” 转身就走出教室。
柯宇说出去一趟，大多数时候都是去了厕所。这是许映在夏令营时总结出的经验。
她对竞选班委这件事没什么关心，之前也是因为邹书迎直接点她，她才在三班短暂当了一段时间班长。因此她什么也没写，脑子里装着事儿，一直往外瞄。
瞄了好一会儿，柯宇的身影出现在拐角时，她立马跑了出去。
柯宇手里还举着手机，低眸正划着什么，许映喊了他一声。
他随意抬头，“嗯，去哪儿？” 说完头就低了下去。
许映挠了下耳后：“找您的。”
柯宇又抬眸看了她一眼，瞧见她表情似乎有点正式，这才收回手机：“有什么事说吧。”
“老师我想问一下能不参加竞赛吗？”
柯宇盯着她看了会儿，食指在手机背面无意识敲点：“原则上是可以的，去年生竞班就有没参加竞赛的，前年其他老师带的数竞班也有。但我建议你也不要现在就确定，利用课余时间学学，可以等到明年三四月份再决定。到时候会进行一次测试，测试不过的人分流去综合班，不过往年分流出去的也就那么几个。”
许映点了点头。
柯宇语言系统是真发达，聊完参加竞赛的事儿又同许映东扯西扯。
一会儿问问她最近学到哪儿了，过会儿又问问她上次夏令营讲过的数论题私下有没有去研究研究。
换完位置后第一节课本来就不剩多少时间，两人聊着聊着下课铃声就响了。
好几名男生打闹着冲出教室，一边打还一边骂着脏话，结果看见柯宇那刻全都偃旗息鼓，活像被胶条束缚了手脚嘴。
等他们静下来，许映才发现成淮也在他们身后。
才刚军训完，男生一个个黑得跟煤球似的，眼珠子都被衬托得亮了不少。
只有成淮，没接受过军训的洗礼，站在一堆煤球后面，活像行走的LED灯。
几名男生在柯宇的目光下蹑手蹑脚从门口离开，成淮跟着出来，与他们往不同方向走。
柯宇的话被打断，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要再说什么，索性不说了，让许映先回教室。
门边第一桌外侧的同学钢笔有些堵墨，他甩了甩，没甩通，又使劲甩了下。
结果劲儿使得过大。
钢笔倒是甩好了，就是一串墨珠走过笔记本跟文具袋。
哦对了，那同学僵着身子抬头，还有许映的眼侧。
甩墨水的同学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许映在洗手间处理时，他就站在拐角处，打算等她出来再次道歉。
墨迹过于顽固，许映挤出洗手液使劲搓好多下才终于搓干净。
但不知道是因为先前有墨水进了眼睛，还是她方才搓得太过用力，眼皮下总是有种异物感，许映一边伸手朝着两边眼皮轻压，一边往厕所外走。
往年的学生老说实验楼厕所旁有一侧拐角设置得不太科学，迎面走来的人稍不注意就会撞上。但高一竞赛班的新生才刚来，还没意识到这点。
这不，成淮买完水回来，才过拐角，就差点撞上了正垂着头按眼睛的许映。
他反应迅速，立马退后一步，一句“抱歉”刚准备说出口。
旁边男生抢先出声：“对不起许映，真的对不起。” 连说了好几遍。
他也不是故意的，许映没怎么放在心上。
于是摇了摇头：“没事。”
成淮瞧了眼疯狂道歉的同学，又盯着还在揉眼睛的许映看了好几秒。
从右边口袋里摸出刚顺手拿的纸巾，用纸巾碰了碰许映举起的手腕。
手腕跟蚂蚁爬过一样痒，许映将手从眼睛上移开，打算挠一挠，这一移，两只眼睛就对向了成淮。
许映遗传邱琳，皮肤很白，随便搓一下就红得没边，更别说眼睛这种本就敏感的地方。
这会儿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血丝更是跟裂纹一样爬在眼白上，又因为刚用水洗过，睫毛上还沾着点潮湿，活脱脱像大哭了一场。
但她自己意识不到，她只看见成淮怔了怔。
或许是因为刚开学，高一学生还没完全适应节奏，拐角处老是人来人往。
有女生挽着胳膊一边走一边分享刚买的零食，还有男生勾肩搭背你挠我一下我踢你一脚。
各种闹声笑声杂合在一起，混乱又吵闹。
但她听得很清楚。
她听到成淮轻声说：
“别哭了。”
“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