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距现在还有不到四月,此地到京师需要十五日,他们还可以温书备考两个月,王真起身到门口随便拿了一把梧桐叶,一撒,泽雷随卦,好,看来此行会有所收获!小时王真跟家门口的术士学了一些占卜问卦,偶尔也问问上苍自己的心事,信不信到是一回事,大多时候他也就是自己逗自己玩。
“王兄还会占卜?”康止撑着油纸伞从外面回来,墨绿色衣袍被雨水打湿几处,发丝让风吹作一团,看上甚是狼狈!还是见面时那种嘴角含笑,随遇而安的神情。王真看着他,发现自己不太看得懂,他嘴也没闲着,回答道
“哈哈,闹着玩,康兄此行事办妥否?”康止外出三日,说是去了结他父亲的一段公案,王真也没问他具体是什么事。
“事办的很周全,大家都高兴,而我,我是最满意的”说完,康止罕见的哈哈大笑起来。
眼前这人笑地一手扶门,一手捧腹,哪有平日那种淡漠的姿态,王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康母传来一声大喊:“康止,你又发癫,还不进来烤火,你要死吗!”
康止回道:“就来,就来,娘你莫急!”
康止停了下来,一双丹凤眼半眯半睁,他朝王真小声说道:“王兄你也帮我算算,看我秋闱可否心想事成!”
王真拿了几片叶子,一撒,地上树叶随意排布,康止连忙问:“怎样?王兄快说!”
王真犹豫片刻说道:“我这半吊子功夫,此次应是失手了!”
“怎么说?”
“泽风大过卦,所求艰险,康兄须知物极必反!”王真说完停下来,看康止沉默不语,又接着道:“哈哈,康兄啊!古人云,愚公移山,人定胜天,仕途本就是自己挣来的,你莫要让这些鬼神之事乱了心智!”
康止看向王真,语气温和说道:“王兄说的对,我此行就是要人定胜天,就是这卦象是对的又如何?逆天而行方是男儿本色!”康止将伞放在门边说:“走走走,看看我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二人并行,将黑漆木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纷纷扬扬的细雨。
吃完饭,三人来到大厅坐着,已经是五月,王真身上穿了件蓝袍,康止仍然着棉袍,厅内的火专门放在他旁边。
“到底是什么事啊?怎么专门找你去?”康母问道。
“就一些小事,都是爹以前的同僚,就叙叙旧!”康止回道。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王真却是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实话。
“嗯,要开考了,你也要多走走,你爹年轻的时候烂好人一个,整天笑嘻嘻,人是没得罪,钱财也没多少,他但凡机灵点,咱们也不会这么苦!”
“哎!娘!你怎么又说这些,难道像他枢家才好吗?”康止说道。
“那个全家整整齐齐下地狱的一家?他们是饿死鬼投胎!你娘妇道人家,但也听过一些事,这贪官不可怕,老实和你说吧,你爹以前那些饭局,送礼什么的也是有的,这免不了的!那个‘枢拆拆’掉钱眼里去了,事没做出几件,给百姓留下的祸害可不少,他那一双儿女就是最大的祸害,人命都犯过!有多少人被他害的在生死挣扎!你瞧到头来人家说什么?不知道!不是他干的!他也没想到!找个替死鬼就好了,这害人他想找什么理由没有?反正都是别人的错!别人有病招惹他们?你瞧着吧!等大难临头,他们喊冤也没人搭理他,当真是活该!这人有分男人,女人,我瞧他们家都是恶鬼,贪财鬼,索命鬼,缺德鬼!晦气!”
王真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外人议论那一家人,他此刻不声不响地听着,康止笑笑:“现在知道老爹的好了吧!起码咱不愁吃穿,活的不挺富裕的?”
“害!你个没福分的,但凡娘手里有几个钱,那人参,灵芝,我天天往你嘴里灌!你这样病恹恹的,别人都不敢把女儿嫁给你!”康母说。
康止咳了两声,王真瞧他脸色泛红,刚想说什么,突然一声闷雷,大雨倾盆。
“又下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把药端过来,这几天你都没喝”康母走进厨房。
“康兄!”王真上前。
“没事!没事!好着呢!你莫要担心,我常常这样”
康母把药端出来,康止接过,喝了。
晚边的时候,康止没有出来喝药,王真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在床上睡着,一模,身上发烫!王真暗叫不好,赶忙去找康母。
“康儿!你怎么样!”康母坐在床边,康止的脸色在白色亵服的映衬下更加雪白,王真哪里见过这种情景。
“没事!没事!您别担心,让我睡一会就好了”
王真和康母走到外面,她纠结再三才对王真说:“他以前也有过,这次比上次还严重,只有山上的老和尚知道怎么办......”
王真会意,多亏了康止他才能有个住处,更何况他为人洒脱,是个值得深交的友人,王真说道:“我这就上山去找他,您别急!”
康母落下几滴浊泪来,“如此就拜托你了!”
王真即刻出发,他拿着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拿着木棍,以为起码会遇到拦路的东西,没想到很是顺利,他直奔刘伯房门:“刘伯!刘伯!”门没锁,他推门而入,屋内一片漆黑,刘伯在床上直起身来,喝道:“王真!康止怎么了?”
“全身发热,现在睡着,麻烦您与我下山去看看!”王真说。
“好,你到寺门等我,我收拾东西就走!”王真听声音,刘伯已经走到桌前。
“好”
王真拿着木棍在门口驻足,不由替康止焦急,那种身体走到今天也是不易,天道果然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困苦磨练人心智,可用这种病痛去折磨一个年轻人又是为何? 天意终究难参!
正想着,刘伯挎着一个包袱,手拿一个灯笼就过来了。
“快走吧!那小子的命是我从老天爷手里抢回来的,我可不想这么快又还回去!”
“好”
二人一前一后几乎是奔下山。
屋内点了几排蜡烛,康止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刘伯正坐在大厅和康母说话,王真在屋内照看他。
康止虽然虚弱,但神情悠然,他戏虐地看向王真说道:“我睡前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会上山,刘伯会用针灸将我救回来!”
王真苦笑了一声:“康兄你是要吓死人呐,比我同村那个中邪的疯婆娘还唬人!她上蹿下跳不过是‘本宫’‘本宫’胡乱喊喊,你让人焦心啊!”
“哈哈,天不收我,我在人间还有事做!”康止轻声答道。
“你先歇着吧,我去见见刘伯,今晚我睡这屋,你有事就喊我”王真说。
康止迷迷糊糊看见那一袭蓝衣走了出去,随后就做起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