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回过头,瞥见一身玄色狐裘大氅的袁忠站在海棠树下,轮廓冷硬,薄唇紧抿,黑眸中酝酿着一场风暴。
这与从前窦妙眼中的袁忠大相径庭,他总是低眉顺眼的站在暗处,透着一股子谦顺柔软。
如今也有了上位者的风范,叫窦妙心里有了莫名的欣慰。
见她呆愣着站在原地,袁忠更加愤怒。
大跨步走来,狐裘掀起满地残花,疾风骤雨一般朝她扑来。
“滚开!”
男人毫不留情的一把将窦妙推开,她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了几步,小腿撞上石凳,痛感阵阵袭来。
她忍不住蹙眉,但还是规规矩矩的朝袁忠行礼,曾经高昂的脊背垂伏下去,卑微到尘埃里。
曾经那个高傲骄矜的皇后邓穗彻底消失不见,只有掖幽庭宫女,窦妙。
“大监恕罪……”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线,身体恰到好处的伏在袁忠脚下,清楚的看见他绣着银线云纹滚边的黑靴。
洁净的鞋面上沾上点点泥泞,颇为扎眼。
这让窦妙怀疑起来,一向有洁癖的他刚刚是去了哪里?
她当然不可能得到回答。
袁忠迅速而准确的捏住她的下颌,狠戾道,“这里不是你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蠢货!还需要我告诫你多少次?”
窦妙很想反驳,他根本就没说过这些!
她今天早上才被分配到东庭,水也没喝,饭也没吃,饥肠辘辘的等了他一整天!
身体的疲惫和疼痛让她十分恼火,但依然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忍住了,语气只稍微冷淡了些,继续道歉。
“是,大监,奴婢记住了。”
袁忠很好的察觉了她僵硬的语气,包括刻意紧绷的嘴角。
但他并没有耐心再跟这个愚蠢的宫女多说些什么。
要不是看在她曾经侍奉过皇后娘娘的份上,他早就一剑捅穿她的心脏,把尸体扔去乱葬岗喂秃鹫。
袁忠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一时的妇人之仁。
掌事姑姑崔絮误以为自己私下保住眼前这个宫女是对她有私情,顺水推舟将这个烫手山芋原封不动的扔回他身边。
可他实际上压根不想再看见任何跟皇后娘娘有关的人、事、物。
那只会反复提醒他一个冰冷的事实,皇后娘娘已经死了。
越想越烦闷,干脆丢了句滚让窦妙离开,背过身去继续看那些重重叠叠开的正艳的海棠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一点。
许久都未曾听到窦妙离开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袁忠不耐侧目,“怎么?还要我亲自送你?”
窦妙站在原地,安静的低垂着头颅,看上去跟其他胆小懦弱的宫女没什么两样。
听到袁忠不耐烦的询问,她很想大声说出自己的不满。
比如她才刚来东庭,对这里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规矩,不知道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她应该去哪里。
但她只是抿着唇,生硬的说了句,“我没有能去地方,还请大监明示。”
袁忠忍无可忍的掐了掐眉心,一把拽过窦妙,力度大的吓人,直叫人忧心会不会将她的手腕折断。
幸好他没有为难,只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