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那片广袤的草地,几匹马儿在悠闲地啃食青草。原主骑术不凡,似乎受到肌肉记忆影响,祈愿一时兴起,有种跃跃欲试的念头。
她抚摸着白马的鬃毛,马儿似乎也很享受,甩了甩尾巴,又低下头轻蹭她的手背,发出一声愉悦的嘶鸣。
“真是一匹好马。”祈愿转头对飞萤说,“瞧它眼神清澈,步伐稳健。”
话音未落,只听耳边“咻”一声闪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紧接着,白马发出惊恐而痛苦的哀鸣,身体猛地一颤,猝不及防倒地。
“殿下,小心啊!”飞萤惊呼道。
祈愿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定睛一看。
白马痛苦挣扎,腹部赫然插着一支锋利的箭矢,鲜血正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洁白的毛发。
而那支箭,几乎贴着她的发梢掠过,留下一缕断发在空中缓缓飘落。
不远处,一袭劲装,束发高冠的女子坐于马背,手中的弓虽已放下,但弓身仍微微颤抖,显露出方才射箭的余威。
飞萤见状,赶忙上前行礼:“大殿下安好。”
祈愿立于原地,轻抚着被箭风擦过的脸颊,回想方才那一幕的惊险,心中余悸未消。
她接收到的原主记忆碎片般散乱,一时间难以完全捋清。
南枳国不论嫡庶,大皇女身为长女,武艺出众胆识过人,父君又是后宫之主,因而朝中支持者颇多,地位不可小觑。
既没有实力与之抗衡,索性先示弱迷惑对方,饶是她目中无人,不把任何姐妹放眼里,也不会蠢到明目张胆下黑手。
“大……大皇姐,好巧。”祈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原来是五皇妹,你醒了不好生养着,跑到这里作甚?”大皇女居高临下,眼神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躺太久了想着出来走走,哪成想看到马儿便心慌腿软,这回真留下阴影了。”祈愿轻咳几声,作出一副虚弱状。
“哦,我知道了,妹妹是想来惩处那些护主不力,害你坠马的狗侽才吧。”大皇女眼眸一眯,不屑地勾勾唇角,“放心,这等小事姐姐早已替你摆平,都怪那些该死的下人失职。”
“多谢皇姐如此为小妹着想,有劳皇姐费心。”祈愿心中一凛,面上维持着得体微笑。
大皇女冷哼一声,笑意加深:“春寒料峭,五妹早些回府罢,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可不见得次次都有好运气。”
言罢,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祈愿松了口气,也并非怂了,主要一切发生得突然,头回体验到这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
看向面前的白马,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此时已是奄奄一息,她自知能力尚有限,唯有嘱咐马倌将其和红玉好生安葬。
宫廷之中,哪怕是人,也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
原主树敌结怨不少,现在不光顶着公主名头,更是这些事件的当事人,还要面对那些因原主而起的恩怨情仇。
无论过去怎样,既因缘际会来了这里,她须步步为营,方能在这波诡云谲的宫廷中保全自身。
回府后,祈愿遣飞萤召集众下人,开了个简单小会议,恩威并施安抚人心,熟练运用职场画大饼那一套。
待冷静下来,再度审视御马苑发生的种种。
她醒来的消息只派人告知了国主,大皇女见她时显然早已知晓,假意关心,挑衅试探为真。许是主事暗中通风报信,又或是这公主府也未必安全,说不准被人秘密监视了。
门外传来通报声,说是宫里的姑姑到了,祈愿整理了下衣衫,起身迎接。
姑姑进门,先是一番客套寒暄,随后宣读了国主口谕。大意是,得知她苏醒,国主欣喜万分,准许她先于府中好好休养,待身子完全无虞再进宫请安。
仅从旨意上来看,国主表现得是在为她着想,但在原主的记忆中,母女二人感情淡薄,相反,她和养父皇贵君的关系更为亲近。
然而,祈愿深知,生于皇室,不能仅凭表面来判断一个人的真实意图。
接下来的几日里,她熟悉着身边的人和事,府中下人处处谨小慎微,动不动下跪磕头求饶,丝滑到一气呵成。
祈愿索性由得他们去,关于原主性情,她不能转变太突兀,徐徐图之方能不令人生疑。
转眼到了进宫请安的日子,有了这段时间的准备,想到即将要面见国主,心中倒不似那般紧张忐忑。
“元昭公主,到——”
来到国主的扶穹殿,随着一声悠长的通报,祈愿深吸口气,缓缓步入,没想到皇贵君姚氏也在。
殿内其余宫人被屏退,此时只剩她们三人。
国主端坐于上,身着一袭绀青华袍,发髻高挽,粉黛未施却是保养得宜,眉宇间尽显不怒自威的尊贵。一侧的皇贵君则是温文尔雅,面带笑意。
“儿臣给母皇请安,愿母皇凰体康健,福泽绵长。”祈愿行礼,不卑不亢,“给父君请安。”
国主抬手示意,言道:“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伶俐了?”
原主生父早逝,从那之后,连母皇待她也不比从前,态度莫名冷淡,接着有传言流出,说其父是被秘密赐死。
外加姚氏背后挑拨,母女关系一度降到冰点,长久以来的隔阂让彼此难以轻易靠近。
但站在旁观者角度,祈愿认为,国主心里并非完全没有这个女儿。至少面对原主胡作非为,国主向来睁只眼闭只眼,顶多是打板子禁足,并未真的下令重罚她。
姚氏上前几步,温柔执起祈愿的手:“这段时日,我和圣上可是一直牵挂你,说来皆因小侯爷而起,倒叫我们愿儿受委屈了。”
“多谢母皇惦念,多谢父君关心,愿儿惭愧。”祈愿微微欠身,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这张看似和善的面容,给人一种慈父错觉,实则话里有话,在借机提醒国主别忘记她的过错,生怕她逃脱责罚。
果不其然,国主猛地一拍桌案。
“愿儿,你可知错?”冷冽的语气,让殿内气氛瞬间凝固,“宋家为我南枳立下过汗马功劳,武安侯又是孤的肱骨之臣,你却当街伤其儿,让堂堂侯府颜面何存?”
“陛下息怒。”姚氏立刻假惺惺打圆场,“愿儿也到了成家的年岁,可这府中空虚,连个侧君都未纳,一时情急才会铸此大错。”
祈愿垂下眼帘,瘪嘴道:“儿臣知错,恳请母皇宽恕愿儿这一次。”
此言一出,姚氏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未料到祈愿会如此干脆认错。
国主亦是神色微动,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着。自己的女儿痴迷宋连珩,俨然成了全宁都笑柄,平日里和其挂钩的事,祈愿绝不会轻易退让低头。
母女二人本就有嫌隙,又常为此闹得不欢而散。并非她不愿赐婚,那宋连珩性子刚烈,又出自武将世家,非良配也,还是要纳个贤良恭顺的来作女儿正君。
“罢了,若非武安侯大度不计较,孤定重罚你不可。”国主话锋一转,厉色道,“愿儿,你父君所言在理,孤欲赐婚于你,应下便饶过你这次,如若不然去莲华寺反省几年吧。”
祈愿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在古代婚事一向不由自己做主。莲华寺一听绝非好地方,她福还没享几天呢,那肯定万万去不得。
既无回旋余地,何不乐观面对。
开局送男友,按这剧本走向未必是坏事,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是个大帅哥,好歹不算赔本。
“对方是入赘我国的东襄九皇子,周煜初。”国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两国邦交,所以愿儿,母皇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儿臣遵旨,但凭母皇做主。”祈愿恭敬回答,心中盘算着应对措施。
都被送来入赘联姻了,想必是个不受宠的,这到了她的地盘,那还不是任她拿捏,左不过日后寻个时机,两人和离便是。
姚氏眉心蹙了蹙,眼底带着诧异,本以为祈愿会坚决反对,毕竟她对宋小侯爷的痴迷整个京城都知晓。但今日的她不仅没和圣上对着干,甚至愿意放弃意中人,接受新的正君。
这让姚氏不禁怀疑,祈愿这一摔莫不是真的摔清醒了,开始懂得为未来打算了。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姚氏假意关切道:“愿儿可莫要置气,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圣上自是为你好,父君亦希望你幸福。”
祈愿淡淡一笑,加重了语气:“儿臣明白,还请父君放心,愿儿会幸福给您看。”既识破对方的嘴脸,那往后必不会再让他称心如意。
“不必再多言,孤会择日下旨宣之于众。”国主目光深邃,落在祈愿身上,语气也变得柔和许多,“愿儿能如此明事理,母皇甚感欣慰,你身子刚恢复,早些回去歇着吧。”
祈愿不疾不徐行礼:“儿臣先行告退。”
从扶穹殿出来,飞萤迎上前。她观察祈愿的脸色,试探问道:“殿下,可还顺利?”
“小意思啦,轻松化解。”祈愿慢慢松开紧攥着的手,掌心有些潮湿感。好在眼下这一关是过了,想想倒还挺刺激的。
“阿愿!留步!”
未待走远,一个洪亮有力,中气十足的声音闯入祈愿耳中。
祈愿闻声停下,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银色铠甲,英姿勃发的将军大步流星而来。
“你这家伙吉人自有天相,总算活过来了!”对方人未到声先至,话音未落,已是一拳轻轻落在祈愿肩头。
虽不重,却也让祈愿吃痛地皱了皱眉。
来人正是原主挚友,宋小侯爷胞姐——云骧将军宋连芜。
“阿芜可是要拆了我的骨头?”祈愿故作嗔怒,嘴角却挂着笑意,这是她们独有的问候方式。
“先前在军营里,一听到你出事,我这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奈何身负皇命,没办法赶回你身边。”宋连芜收敛了嬉笑的神情,细细端详祈愿,“你的伤势痊愈了吗,怎得看起来如此虚弱,快让我好好检查一番。”
说着,大手便不由分说地伸向了对方。
“好了好了,阿芜你再这样,保不齐真要有个好歹了。”祈愿灵巧躲闪,两人相视而笑。
“时候不早,我得抓紧去向圣上复命,就先告辞了。”宋连芜整整铠甲,爽朗一笑,“阿愿,今晚倚阑阁,你我痛饮几杯,不醉不归!”
祈愿眼前一亮,应道:“甚好,不见不散!”
身处古代这些日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聊,没有手机网络陪伴,生活仿佛被按下慢放键,枯燥至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