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预警的猩红色标志在便利店LED屏上跳动时，池余正踮脚擦拭雾蒙蒙的玻璃窗。姜古渊的伞斜倚在收银台旁，伞骨内侧的"JGY"在霓虹灯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深海鱼类的磷光。

    "欢迎光临。"自动门开启的瞬间，咸涩的海风卷着雨丝扑进来。

    池余转身时撞落货架上的泡面箱，三十七包海鲜味方便面如多米诺骨牌般倾泻而下。

    姜古渊单手拎着滴水的书包出现在狼藉中央，发梢的水珠坠在睫毛上，将他的轮廓晕染成水彩画。

    "天气预报说会有十级阵风。"他蹲下身帮忙整理，腕间的银色手链擦过池余的手背。

    那是用吉他弦改造的，缀着颗小小的月亮模型——上周音乐课她弄断琴弦时，少年曾说这是"陨落的银河"。

    货架重新归位的瞬间，整座城市忽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幽绿光线里，池余听见姜古渊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手还覆在她手背上，体温透过创可贴渗入昨夜新增的伤口。

    "别动。"他突然凑近，池余的后背抵住冰凉的货架。

    姜古渊的指尖掠过她耳际，取下片泡面包装的碎屑，"沾到头发了。"

    他的气息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却让池余想起母亲离开那晚燃烧的暖炉。

    发电机轰鸣声响起时，池余发现伞柄在诡异地发烫。金属接缝处渗出幽蓝的光，像夏夜海滩的夜光藻。

    当她第三次触碰那个凸起，姜古渊的声音混着雨声淌出来："2017年3月14日，她说樱花味汽水像止咳糖浆，却偷喝了半瓶。"

    "凌晨两点零九分，货架第七排的灯管开始闪烁，她在本子上画第52只千纸鹤。"

    "今天暴雨，她擦玻璃时踮脚的高度刚好够到我下巴。"

    录音突然插入衣物摩擦的窸窣，少年低哑的叹息震得池余指尖发麻："其实那天在篮球场，我是故意把球扔偏的。"

    玻璃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风卷着雨幕撞进来。

    姜古渊的白衬衫紧贴在脊背上，脊椎骨节分明如珍珠项链。

    他正用身体抵住摇晃的门框，回头时撞上池余慌乱的目光，录音笔从他裤袋滑落，在积水的地面溅起星芒。

    池余弯腰去捡的瞬间，看到亮着的屏幕上是便利店监控画面的截图。

    日期显示去年平安夜，她正对着姜古渊藏的草莓蛋糕抹眼泪，而少年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哈着白气跺脚，手机镜头始终对准她的方向。

    "这是......"池余的嗓音被雷声劈碎。姜古渊突然握住她手腕，掌心的茧摩挲着她跳动的脉搏："台风眼要经过这里，地下室更安全。"

    储藏室的霉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池余数着纸箱缝隙透进来的光斑。

    姜古渊的膝盖若有似无地蹭着她的，节能灯管在他锁骨投下晃动的阴影，像条不安分的鱼。

    "听过潮汐锁定吗？"他突然开口，指尖在积灰的地面画着同心圆，"就像月球永远用同一面朝向地球。"

    池余的呼吸凝在喉咙，看着他掏出个褪色的蓝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贝壳做的胸针。"海洋馆兼职时捡的。"

    他将胸针别在她围裙口袋，贝壳纹路恰是她学号的后四位，"潮涨潮落都有定时，但有些东西......"他的尾音消散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里。

    池余看着备注"父亲"的来电显示在他屏幕跳动，想起上周路过校长室时听见的争吵。"古渊要去普林斯顿读预科"、"不能总待在小城浪费时间"。

    姜古渊掐灭电话的力度让指节发白，却对她露出惯常的懒散笑容："饿不饿？泡面要煮坨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池余在收银台发现被雨泡胀的笔记本。姜古渊的字迹在晕染的墨迹中浮沉："2月14日，她对着特价巧克力发呆，睫毛上结着霜。我买了二十盒，谎称要办义卖。"

    最新那页画着迪士尼城堡的速写，标注日期正是她生日。台风过境的黎明，池余在废墟里拾到半张拍立得。

    照片里她正在整理货架，玻璃倒影中姜古渊举着手机，镜头焦点却始终落在她发梢。背面钢笔字被雨水洇开："我的潮汐永远为你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