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英语课进行到虚拟语气时,池余正在笔记本上画第52条波浪线。

    姜古渊后颈的淡褐色小痣随着写字的动作若隐若现,像海平面上的孤岛。

    窗外的骤雨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教导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檐角坠落的雨珠在他肩章上碎成冰碴:"池余同学,请跟我来一趟。"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在池余视网膜上灼烧出青白烙印,消毒水的气味刺穿雨幕。她数着第17块缺损的地砖,鞋底沾着的粉笔灰在瓷砖上拖出断续的银河。

    警察制服的银扣在视野里晃动,反光中映出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凌晨两点发生的连环追尾。"

    护士的橡胶鞋底在地面发出黏腻响,"你母亲在救护车上推车轱辘碾过某个音节,"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池余的指甲掐进掌心,昨夜便利店监控里母亲买烟的画面突然闪现——她穿着离婚时带走的红大衣,在收银台前数了七遍硬币。

    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在头顶炸响惊雷。池余的指尖触到母亲腕间未摘的玉镯,去年生日她典当这条镯子换来的校服费,此刻正泛着浑浊的光。

    父亲西装内袋掉出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她坐在游乐场旋转木马上大笑,背面用褪色钢笔写着:"余余第一次说爱爸爸"。

    姜古渊出现在走廊转角时,池余正签下第13份文件。他的球鞋浸在血水里,校服下摆沾着院墙外的蔷薇花瓣,呼吸声碎成凌乱的雨点。

    池余看着他向护士九十度鞠躬的背影,突然想起去年流感季他翻墙送来的退热贴,也是这样弯折成卑微的弧度。

    "死亡证明需要直系亲属作人员"的声音被雨声切碎。池余盯着表格上"监护人"三个字,想起初三那年蹲在民政局门口,看着父母各自钻进出租车,尾气在雪地上拖出两道永不交汇的轨迹。

    姜古渊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在关系栏填上自己的名字,墨水在暴雨般的心跳中洇成岛屿。

    葬礼那日,殡仪馆的水晶棺折射出诡异虹光。池余在花圈丛中发现蹊跷的白色满天星,每支花茎都用蓝丝带系着便利店小票。

    最新那张印着三天前的日期:关东煮套餐*1,备注栏画着戴孝的小鱼。

    姜古渊躲在廊柱后的影子被晨光拉长,指尖还沾着花刺留下的血珠。

    深夜的灵堂,池余在母亲的手提包里翻出未拆的信封。邮戳是离婚判决那天,开头写着"给我永远的小锦鲤"。

    泪水晕开字迹时,她听见身后塑料袋的窸窣声。姜古渊带来的草莓蛋糕正在融化,奶油顺着台阶流淌成粉色的河,裱花的对不起在高温下坍缩成丑陋的瘤。

    "殡仪馆的人说.池余的嗓音像生锈的琴弦,"说我是扫把星。"她捏碎干燥剂包,白色粉末在掌心开出狰狞的花。

    姜古渊突然抓住她手腕,消毒棉球的酒精味混着眼泪渗入伤口:"台风夜你说打翻的盐罐会带来好运,记得吗?"守灵第三夜,池余在焚化炉前看到姜古渊烧物理竞赛奖状。

    火舌吞没烫金字体时,他正把平安符塞进她书包夹层。

    灰烬中有未燃尽的小票残片,2016年12月24日的购物记录旁写着:"想给她一个家"。

    池余的校服口袋突然坠出贝壳胸针,在火光中闪烁成泪滴。

    出殡当日的暴雨中,池余发现墓地旁摆着两个陶瓷玩偶。

    穿宇航服的男孩牵着戴围裙的小鱼,玻璃罩里塞着迪士尼门票的碎片。

    姜古渊的黑伞始终倾斜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肩头落满被暴雨打碎的海棠花瓣,像未愈的旧伤痕。

    返校那日,池余在课桌发现《小王子》的插图被重新描摹。

    狐狸的轮廓改成抱着锦鲤的宇航员,对话框里填着新墨迹:"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泪才能看见。

    姜古渊的座位空着,桌洞深处躺着未拆封的退学申请,家长签名栏是他临摹的笔迹,连父亲签名的颤抖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凌晨三点的值班室,池余撕下第365张日历。姜古渊突然出现在雨幕里,手中握着皱巴巴的机票。

    他们的影子在监控屏幕上重叠成困兽,他指间婚戒闪烁如那年焚化炉的火星:"他们说太平洋彼岸的雨,和我们淋湿的是同一片云。

新书推荐: 神奈川祸津日社绝赞营业中 反派BOSS竟是我同事 [综穿]大圣游历日记 [星露谷]农夫百分百 春秋 在神界养灵兽搞到玄神头上了 被逐出师门后灭了师门 风**亭 卷王宫女今天躺赢了吗 开局一座小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