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库2162年9月16日15:32,在平新第一人民医院。
正铭从昏迷中苏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打探情况。
房间里每一件物品都被摆放得整齐,墙壁和床单洁白,但一旁窗户上的玻璃却被岁月的尘埃所覆盖,变得模糊不清。略微泛黄的瓷砖地板上铺着一块磨损严重的地毯,有着遮掩不住的尘土的印记。
这是一间病房,既整洁又古老,这里的时间给人一种停滞不前的错觉。矛盾的它像一位沉默寡言的老者,静静地守望着过去的日子。然而,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纷扰杂乱,这里始终保持着那份宁静与祥和。
正铭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乐观的她开始庆幸起自己的苏醒。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环,是15:32。
病房里没有几个病人,却很热闹。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些什么。
“奇了怪了,平新开国典,田力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啊,秽除都带兵守好了,现在典礼都快结束了,结果一点暴动都没有。”
正铭偷听他们讲话,想从中了解点情况。但很可惜,这些对话让她完全一头雾水。
“诶诶,她醒了!”正铭床边的两个护士异口同声地叫道,令她有些头疼。
正铭躺着有些呼吸不畅,于是尝试靠坐起来,但却浑身使不上劲。试了三次,失败了三次。
“我帮你吧。”正铭床边的一个帽子上有三条横杠的护士走近,递给她一只手。
“我叫朴尼瑟斯,你可以叫我朴尼。”发语者的声音温文儒雅。
正铭总算是坐起来了。
“我应该叫正铭吧,应该,或许——我记不太清楚了。”
“正铭?战前的那个天才——修曼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另一个护士惊讶道。
“抱歉,我不记得了。”
“我为什么在医院?你们知道吗?”正铭很想摸清楚自己躺在这儿的来龙去脉。
“说来奇怪,有好心人打电话说有人昏倒在行政广场的一个角落。然后我们就在那边找到了你,把你带回来了。”朴尼回忆着,也一脸疑惑的样子。
“你失忆了对吗?我去找弩伊,可能她会有办法。”朴尼说着,正欲起身向病房外面走去。
“不用,我来了。”
从病房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医生。她散着的头发有些杂乱无章,进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头绳,双手在脑后忙碌着整理头发。
她走到正铭身边的时候,恰好绑完最后一圈头绳。
“弩伊。”她也向正铭伸出一只手,“正铭教授,幸会。”
“你好,医生。”正铭下意识地伸手回礼。
“我们之前认识吗?”
“见过,一面之缘。”弩伊笑着说,却又马上换回一副严肃的表情,“其他人先出去,我要问诊了。”
问诊的时候清场是弩伊的小习惯,医院里的人都知道院长的这个习惯。弩伊想要尽可能给病人一些隐私空间,也想要自己的问诊过程不被人盯着——这样让她感觉不自在。
其他医护人员很快都出去了,病房里只剩弩伊和正铭两人。
弩伊起身把病房门关上,环境逼仄了起来。这让正铭有些莫名的不安,她感知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卡顿,耳边也开始嗡嗡作响。
“抱歉,我有点喘不过气,可以麻烦把窗打开吗?”正铭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费力了。
弩伊一向注重病人的需求,没有怠慢,立即开了窗。
清风从窗风吹拂进来,流通的空气立刻消除了正铭的不适。
“舒服点了?”弩伊一手还扶着窗框,“需要再开一点吗?”
“可以了,就这样吧。”正铭的脸色好了许多。
“你还记得多少东西?”弩伊一边慢慢踱步走回床边,一边询问道。
正铭自己刚才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目前只记得昏迷前自己和一个人待在一起,好像发生了一些打斗,但最后自己好像是自愿被打了麻醉。
哦,对了,她还记得打斗之前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显示的时间是62年9月16日12:53。
只是一段狗屁不通的记忆罢了。
再之前的事,就完全不记得了。
正铭不认为这点东西有任何参考价值,并且也不知道自己和这位医师分别是什么立场,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完全的坦诚。
“基本上,全忘了。”正铭思索很久之后开口。
“嗯……我记得我的名字,正铭。”
弩伊很认真地把这两句话都记到了问诊单上。
“根据你的血液数据报告,你的身体受到长期的麻醉处理,现在肌肉退化严重,需要坚持复健一段时间。”
“长期麻醉?”
“是的,看样子,大约是7年,而你也的确是失踪了大约7年。”
弩伊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
“你的昏迷很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目前最有嫌疑的是田力的人。”
“我怀疑你的失忆也是他们刻意为之,可能是你在昏迷前知道了什么影响战局的重要情报。”
“不过这样分析的话也有一个疑点,如果要避免情报散播,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你杀掉?”
弩伊说着又叹了口气。
“你现在还不清楚局势,听不懂没关系。之后就明白了。”
“出于你的特殊身份,我院会向代理理事长侃言单线汇报你的情况,然后再商量你的康复问题以及你的工作安排。”
“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去过渡所,所长念回会向你解释局势的。”
弩伊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就离开了。
正铭此刻的大脑要过载了。自己仅有的记忆显示自己昏迷在三个小时之前,可是自己的血液数据报告又说自己至少昏迷了七年。
是哪里出了差错?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不容正铭继续想下去,病房外一阵汽车长鸣打断了她的思索。
“咚咚咚”
“正铭?”朴尼瑟斯隔着病房门喊,“过渡所的车来了,你现在方便去吗?”
哦,对了,弩伊说去过渡所之后会有人向自己解释现状的。正铭好像抓到了一点接近真相的希望。
“方便!我马上来!”
正铭激动地就要下床,显然她忘记了自己的肌肉已经退化这件事。理所应当的,她摔下了床。
朴尼的反应很快,在正铭摔跤的第一时间冲进了病房。
“你没事吧?”但冲进来之后,面对着倒在地上正铭,他竟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就是有点痛。”正铭无奈地回应。
朴尼又跑出门把事先准备的轮椅拉了进来,然后搀扶着正铭坐上轮椅。
“你是要去车上吗?”朴尼问。
正铭不是很理解朴尼的问句,她自己这么着急地下床当然就是急着想去过渡所。而眼前这个二货还在问自己要不要去车上。
但正铭还是很有礼貌地回了话:“是的,麻烦你了。”
从病房到过渡所派车的路程不算长,但正铭很不喜欢坐轮椅。
医院里的地面没有翻新,是很老式的水泥地面,甚至有一些坑坑洼洼,在这样的地面上坐轮椅,整个身体一晃一晃的,让正铭莫名的不安。
刚才好多人说到战事和开国典,估计现在应该是刚刚休战,这也就能解释医院里的陈设为什么这么老旧了。
快到车上了,正铭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环,是17:42,她有点饿了。
“朴尼。”
“怎么了?”
“我现在的身体可以吃东西吗?”
“只能吃些流食吧。”
“刚才院长没和你说吗?”朴尼顿了顿,又补充道。
正铭想起来了,弩伊出门前说的注意事项里,的确有这一点。只是她没有仔细听。
她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再回话。
医院门口是一辆行政车,看样子已经等了挺久的了。
见正铭被推了出来,行政车的副驾上下来了一位穿警服的女人,从朴尼手上接过了正铭的轮椅。
她从警服夹层里掏出警官证,介绍自己:“我是护柳,平新的警察。我接到任务护送你去过渡所。”
“你好啊,我叫正铭。麻烦你了。”
护柳打开后座车门,横抱起正铭把她带进车里。
“正铭教授,我战前也在修曼大学读书,一直抢不到您的课。”
正铭没有回话,因为她刚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失忆者的第一次睡眠没有梦境,可能是因为失忆的大脑想象力比较匮乏。正铭像是又昏迷了一次,径直陷入沉睡。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过渡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