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教授!”护柳轻摇正铭的肩,想将其唤醒。
正眠……哦不,是正铭,她在听到护柳的呼唤后努力睁开双眼——正铭甚至觉得这个动作也累极了。
“嗯……到了吗。”她含糊地问。
护柳把车门打开,一边回正铭的话:“到了,我扶你下来。”
正铭没力气动,也不想动,干脆整个人靠在护柳身上,任凭人家把自己搬上搬下。
接下来又是坐轮椅。所长念回在过渡所的受理楼等待正铭,而大门到受理楼还有一段距离。室外的路面比医院里更加起伏不定,正铭坐得很不安心。
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否如此排斥颠簸,但她总觉得自己这个不知道由来的反感有点蹊跷。
“叮——”突如其来的耳鸣让正铭头痛欲裂,她弯下腰去用双臂虚掩住脑袋,希望以此缓解疼痛。
很可惜,这个方法没用。
“教授,教授?你还好吗?”
护柳慌张起来了,把轮椅推得更快,她不太懂医护知识,但又担心正铭出事,就想早点把她送到过渡所的受理室——过渡所里的人貌似或多或少都懂一点医护知识。
然而提速的轮椅更加颠簸,正铭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她刚想提要求让护柳推慢一点,结果话还未出口,自己的感官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铭闭着眼躺在敞篷的车后货箱中,车子起伏得厉害,震得身体发麻。
没有视觉地躺在车后货箱里,怎么看都像是被绑架了,可是正铭感知不到任何东西束缚住自己,甚至连眼睛都貌似是她自己自愿闭上的——她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很清醒,没有被人威胁,也没有人被控制。】
感官在经历完这一切之后,又恢复了正常。正铭重新看到了身前流着汗的护柳,重新感知到了身下的轮椅。
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幻觉涌现完之后,正铭就不再头疼了。
幻觉?是记忆吧。正铭反应过来了。
原来如此,耳鸣和头痛是恢复记忆的征兆吧。
正铭不清楚这段记忆发生在什么时候,也不清楚这段记忆意味着什么,不过她好像有点知道恢复记忆的机制了。
当熟悉的场景重现一定的时间,将会引发自己开始耳鸣和头痛,如果再持续一会儿,与场景相匹配的那段记忆就会恢复。
刚才在医院里也有一段不适,或许是因为持续的时间不够,所以没有触发回忆。
不过这只是猜想,还需要验证一下。
“护柳,我没事了,刚才突然头痛。可能是昏迷太久的后遗症吧。”
“你推慢点没事的。”正铭连忙又补上一句,很怕护柳继续加速。
“没事没事,已经到了。”护柳松了一口气说道。飞速的轮椅随之猛地停了下来。
正铭差点因为惯性飞出去,还好被护柳拉住了。
真他爸的刺激,正铭很想骂人,不过还是忍住了。
面前这栋楼就是过渡所的受理楼。受理楼外部的陈设看起来还挺新,墙砖和窗玻璃都像是新换的,跟医院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护柳把轮椅搬上一级台阶,推进了大楼。
“念回所长应该已经在等你了。”
内部的陈设没有外面新,白地瓷有点泛黄,粉墙也有点开裂。但估计也在准备翻新了,因为刚才进门的时候,有几桶油漆放在门框边边。
过渡所里很热闹,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们。
除此之外,还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读书声。
这地方到底是干嘛的?无论是机构的名称,或是建筑的样式,还是里面人员的活动,各个方面都很难猜出这个机构的作用。
正铭还在四处打量,一道清脆悠扬的女音响起,叫住了二人:
“正铭教授?这边。”声音从楼上传来。正铭和护柳一同向上看去。
这个女人穿着便服,不太像工作人员。但依据她说话的那种主导者语气,应该就是所长了。
“有电梯吗?”轮椅不太方便上楼梯。
“哦哦,我忘记了。”念回说着走下了楼。
“电梯还没安装,你们上不来就算了,我下来。”
所长的动作很利落,这句话说完就马上出现在两人面前。
“护柳,你的任务完成了,慢走不送。”
“所长这就赶人了?我可不可以去你们所里的食堂蹭饭。”
“当然可以,不过我觉得6:30应该已经没有饭了。”
“……”护柳很无语,也懒得斗嘴了,“行,我走了。”
念回顺势接过了正铭的轮椅。一句话也没有说,把正铭推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中间的一张老式木质办公桌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而这张办公桌后面的灰色磁悬浮人体工学椅应该是整个房间里最具有现代特色的物品了。
当念回把房门关上时,一股熟悉的逼仄感包裹住了正铭。
她又有点喘不过气了。
不过正铭这回提前预知到了些什么,没有请求念回把门打开。
“自我介绍一下,过渡所所长,念回。”念回把手伸向正铭。
在正铭回握的同时,那个熟悉的耳鸣再次席卷而来。
“叮——”正铭的表情因为忍耐变得狰狞,但她很兴奋。
流程正确,这意味着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并且自己应该马上就要恢复一段记忆了。
【视野中一片漆黑,自己的声道像是被异物堵塞着,干涩难受。
她想检查自己的口腔,却发觉自己的四肢被强硬地固定住,根本动弹不得。
正想着该如何挣脱束缚,慌乱的挣扎之间,猛然发现手边的触感温热——原来固定住她的不是绳索,而是一个人。
惊讶之余,身前钳制住自己的人终于耐不住沉默,悠悠开口:“是我,查奥斯。”】
是很简短的一段记忆,但是大约可以猜出发生的时间是在自己昏迷之前。
“正铭教授?”念回发现了正铭的不对劲。
“你不舒服吗?我们所里有医务室的,你需不需要医生?”
这个时候正铭已经缓过来了。
她喘了几口气,平复好气息之后再开口:
“我,我没事了,刚才有点耳鸣。”
“确定吗?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很重要,我希望你可以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分辨我给出的信息。”
正铭再一次深呼吸调整状态。
“没事,我可以,所长请讲。”
念回把正铭推到了办公桌前,自己则坐到了对面那张人体工学椅上。
这样面试式的座位排列,其实也有点像审讯。
念回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杯子,抿了一口水才开口。
“平新政府希望你在了解局势之后可以参与战后建设。而我受命向你解释当前□□势。”
“嗯。”
念回吹了吹茶水,又喝一口。
“前一阵子在战乱,你应该知道。那我就先来解释一下这场战争吧。”
“在战乱之前,这个世界由普众政府领导。30年代中期,普众的领导阶层嘴脸愈发丑陋,为了扩大领导阶层利益,施行大规模地压迫性质的改革。”
“此后世界逐步走向动荡。40年代初,侃言在修曼大学的课堂上受到了一起针对女性的恐怖袭击。出于这个恐怖分子背后的权势,恐怖袭击带来的恶劣影响被压了下去。施害者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受害者也没有得到应有的赔偿。侃言在此次袭击中左臂中弹,对最后的草草结案的处置结果义愤填膺,就此决定要策划起义。”
其实当时念回也在场,她当时是修曼大学的研究生,恐怖袭击事发时她就在隔壁的自习室学习。枪响之后她跑出去查看,见一个左臂血淋淋的女学生护着另一个人跑了出来。
人群还没有安定下来,枪声又接连响了14声。念回第一时间报了警,但在救护车和警车来的时候,侃言已经奄奄一息。
所以念回对这段历史感触颇深,沉重的语调里难掩愤慨与心疼。
“42年的9月16,起义战争正式发动。起义党,也就是我们,叫做平新,而普众旧党称为田力。”
“60年,田力投降,双方谈判。”
“谈判结果是:平新与田力平分土地,互不干扰。”
念回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或许是失望,也或许是释然。
“然后是一年多的休整期。今天,62年9月16日,平新的开国典。至此20年抗战结束,史称‘权衡革命’。”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令念回有些口干舌燥,她想再喝一口水,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所长先去灌点水吧,正好我消化一下这些内容。”过载的信息量让正铭的头接近爆炸,她只好借着这善解人意的说辞给自己争取一些消化的时间。
“不必了,我也没有很渴。”
看样子念回是打算早些完成工作。正铭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要介绍一下平新的机构组成。”
念回向身后一靠,闭上眼睛,在人体工学椅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念回思考的时候习惯这样做,当她随着椅子旋转的时候,周遭的时间会慢下来,她就可以把要说的话理的更清楚。
“临时理事会已经基本商讨出政治模式。平新将采取理事会领导的‘六关六门’制度。这个制度会在明天公布,进一步收集民意之后再完善固定。”
“理事长相当于过去普众的总统,承担最大的义务。这两日暂由起义领导者侃言担任临时理事长,组织平新的基本运行。”
“‘六关’分别是公安机关、审判机关、军事机关、税务机关、立法机关、建设机关。”
“‘六门’分别是教育部门、科研部门、经济部门、信息部门、外交部门、□□门。”
“各个机构的负责人的候选人已经定好了,正式选举在后天。”
“理事会由各机构的负责人,理事长,以及专职理事员组成。一些重大政治决策需要理事会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