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向的机构组成基本就是这样。当然具体的划分还有很多细节，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就算说清楚了，估计你也记不住。”念回笑着补充了一句。
刚才讲的这些已经足够让正铭消化好一阵子了。
“那么，最后，我再向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个过渡所吧。”念回又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人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很好——热爱一件东西的时候，眼神里是有高光的，可能说来抽象，但亲眼所见的时候，这个变化真的十分明显。
念回热爱这个过渡所。
“过渡所隶属于教育部门，负责平新的基层‘始业教育’。”
“要想成为平新的公民，必须要通过过渡所的‘评估测试’，这个我们一般称之为‘初审’。达到60分者为及格，通过初审。而初审不通过，但达到了40分的，可以留在过渡所进行学习，直到在下一次评估测试中通过，才能获得平新身份证，正式成为平新公民。”
“我有身份证吗？”正铭发问。
“教授一直是平新的支持者，理应成为平新的公民，不过证件还是需要自己去考一下——我们不给走后门的。”
“emm，如果今天结束的早的话，今天就去考吧。”
“审核是个筛选的好法子。”正铭又跳回了刚才的话题。
“没错，我们希望平新的公民普遍是高素质的。筛掉低素质的人，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平新公民每年也需要参与评估测试，这个叫‘年审’。年审的及格分是80。没通过年审，但分数高于60的，会被强制留在过渡所学习，一直补考，直至及格。而分数低于60的，会被吊销身份证。”
“评估测试的形式十分多样。但我们测试的标准，只有道德观念水平这一项。”
“平新希望每个人都正常——但事实上这不可能，所以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将不正常者赶出平新的土地。不过这一点也依然不可能做到绝对，所以我们只能是尽量。”
正铭认为这样的政策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可能还是有些过于理想化了，具体的效果还是得等到实行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揭晓。
“好，现在给你一点时间整理一下信息。我去喝点水。”念回实在是口渴，打算先溜出去找口水喝。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正铭的呼吸突然变得不顺畅起来。
又来了——新的记忆。
念回差点就要走出门口，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正铭的变化:这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内变得惨白，貌似下一秒就要晕死了。她赶紧停步询问:
“怎么了？不舒服？”
正铭的不畅感又马上开始一点点减弱，念回眼见着她的脸色有一点一点重回红润。但正铭渴望那些回忆，所以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延续刚才的不适感。
“念回……可以麻烦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什么话？”念回感到莫名奇妙，这人怕不是脑子病坏了？
“就，‘给你一点时间’那句。”正铭有些着急了，“快点，要来不及了，你快说!我，我一会儿再解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着正铭十万火急的样子，念回还是重复了一遍:
“好，现在给你一点时间整理一下信息。我去喝点水。”
“叮——”是熟悉的耳鸣。但记忆还没来。
“再，再来一遍，麻烦了!”正铭忍受着难耐的头痛，挤出这句话来。
“好，现在给你一点时间整理一下信息。我去喝点水。”
正铭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狰狞地点头，示意念回继续。
刚走到门边的念回着急地折返回正铭的身边，一边按着正铭的要求重复着那句话，一边抬手拍拍正铭的背以示安抚。
这个场景有些滑稽——念回在正铭的要求下不断生硬地重复这一句话。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在重复到第六遍时，它终于来了。
【是一段幼时的记忆——手环上显示的时间是2136年11月4日9:00。
正铭坐在一张书桌前，低头看着一份资料。
一个男人站在书桌的对面，用手指着这份资料的某个重点，嘴里喋喋不休地做着解释:
“修曼大学的少年班考试在明年的6月22日，我们知道你对课本知识掌握得很扎实，通过考试不是难点。但你必须在上大学前，把普众的政治运转机制摸清楚——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科研人员，必须确保自己不给政府惹麻烦…………”
男人继续讲解了许多普众的政治模式。记忆的片段闪烁，来到了10:10。
“好，现在给你一点时间整理一下要点。我去喝点水。”】
正铭的记忆闪回，现实的她还坐在这张老式办公桌前。
她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在等待自己的解释，只顾着很激动地分析这段记忆。
这次的记忆很久远，但有非常多的时间信息。记忆中的这个男人以一个说教者的身份出现，有极大可能是自己的父亲。而自己要参与修曼大学的少年班考试，则呼应了自己后来成为修曼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一事。
隐藏的信息还有很多，但正铭目前掌握的记忆太少，进一步猜测很有可能偏离真相。她决定点到为止，更多的谜团以后再解决。
此刻一旁的念回……
念回把眉眼扭曲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正铭。
从念回的视角来看，正铭先是莫名其妙的面色发苍，接着向自己提了很莫名其妙的要求，然后开始闭着眼睛和空气斗智斗勇，刚才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又一脸兴奋地发呆。
太诡异了。
“你被鬼附身了？”让一个无神论者问出这个问题，可想而知刚才发生的事对念回的冲击感有多大。
正铭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所长，你听我解释。”正铭对着所长眨眨眼睛。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失忆了。而在我刚才过来的路上，意外恢复了一小段记忆——我通过这段经历，总结出了一些恢复记忆的流程。”
“在我身处和过去某段记忆类似的一个情景中，我的身体会感到强烈的不适。当这种不适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我会头痛耳鸣，再接着，与我身处的情景相匹配的记忆就会涌上来。”
“我发呆，是在分析刚才涌上来的那段记忆。”
“这样啊，不管不顾的开始思考——这的确是教授你的作风。”念回听明白了正铭这套恢复记忆的流程，认为其离谱之中带着些许合理。
念回看了一眼表，23:55，夜深人静了。
她兀自走向窗边，打开窗户，微微湿热的风轻柔的吹向她。大战初休的夜晚总是宁静的让人安心，念回很享受深夜的沉寂。
“今天太晚了，侃言也没安排你的住处。我们所里有宿舍，你先去将就一晚。”
“前阵子战乱，流食储备很丰富，我去找找所里还有没有剩的。你醒来之后应该还没有吃过东西，辛苦了。”
正铭的确很累，尤其是在她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她的眼皮就立马开始打架了。
念回跑去过渡所的食堂找了一圈，翻出了两三袋包装好的流食。她把这些热好带回来的时候，正铭已经在轮椅上睡着了。
“这就睡着了？我都还精神着呢!饭都不吃——无法无天了。”念回像个孤寡老人，手里捏着没有送出去的食物小声地嘀咕。
不满归不满，但所长还是不忍心叫醒一苏醒就疲于奔波的教授。
可是念回又担心她的能量补充会不够。
纠结来纠结去，念回轻手轻脚地把正铭推到了医务室，让守夜班的护士为她挂点糖水。在点滴声持续地响起时，劳累的所长倒在医务室的硬座上，径直陷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