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导,你觉得你的几部作品有什么共同点或是联系吗?"镜头拉进叶莱池的脸,她头发高高盘起微微扯着她的头皮,笑起来眼尾流出细细长长的纹路,像一条稳淌不绝的溪。

    "我觉得追寻一定是我所有作品共同的课题。"

    "是的,我有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写完回看的才发现,啊,原来她们又是这样了。"叶莱池边笑边轻轻地点头,像是溪源地一场轻度地震,

    "原来都是有人昼思夜想,有人不告而别,都是很盛大的追寻,很无措的寻找。"静了几秒,叶莱池又轻轻地点头,"是这样的...是这样。"

    叶莱池最后找了两次姜挽登。第一次是找到了的。

    我这次一定要和她说清楚。不管怎么样也不要再这样了。她怀着这样的念头往巷子里走。晚上老街的住户有透风开着门的,路过的时候瞟到里面的房间,老式的电视频段平稳地播出着新闻主持人的声音,灶台锅炉嘶嘶地叫着,侧坐在长椅上喝稀饭的老人。

    叶莱池从没有来过姜挽登家,她凭着大体方向和直觉拐弯,一家一家看过去。在几个转角和石梯向下,突然看到一个窗口,很亮很亮的红光从里面冒出来,防盗铁网里有晃动的人影,叶莱池凑近了一点,逐渐听到瓷碗破碎的声音,人的骂喊声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明晰起来,筷子摔到木桌的声音撞出来,回响在安静的小巷里来回乱串。叶莱池后退了一步,红光发冷,明晃晃地撵着她的眼睛,又后退一步,"碰。"听到邻户把门关紧的声音,接着是窗子拉紧的声音,静谧的小巷听到一个阿嫲低低的骂声,"又开始了。"

    叶莱池最后看了一眼,大块大块冷硬的红光晃动,张牙舞爪的影子一甩一甩,盖没唯一静止的一块,姜挽登的影子。她转身跑回了家。

    "节哀。"

    姜临潾请了假,殡仪馆的登记冗杂,任由其麻木的抽离出她的情绪,她填写完一张张洁白的单子,掀开木白色的门帘,回到空白的家里,脱下她布白色的外衣。

    奶奶的房间除了几件衣服也再没留下什么,一如她走得匆忙,陷入昏迷后来不及说些什么就离开。

    姜临潾环顾四周,目光落到床头柜,平稳关着的抽屉。

    她大致知道里面有什么,奶奶平日吃的药、奶奶精神时喜欢的织毛线的细棍和线团...还有什么呢,她突然生出平日从未产生的好奇,离开可以赋予些许权利吗,姜临潾的指尖触碰上木柜平滑的表面,我无用的悲伤可以换取些许被饶恕的别念吗,她拉开了抽屉----

    一点一点拿出来,瓶瓶罐罐,医药单,照片,上周的报纸,

    指头往里探了探,没落灰,

    一封信,

    一对贝壳耳环。

    叶莱池补录完最后一次专题采访,她按下大楼电梯的按钮,数字一帧一帧的跳转,提示铃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她抬步,一只手突然拽住她的手碗,她回头,一张气喘吁吁的脸,姜临潾吞咽一瞬然后道,"我想...我这里有一封写给你的信。"

    "信?"叶莱池看向她的手,电梯门在身后僵持了一会,"什么信?"门随着无后续指令缓缓地关闭,

    "姜挽登写的。"

    叶莱池身后电梯下行,红色数字逐渐倒退回初,姜临潾把信递过去,"我奶奶是姜挽登,她几年前记忆力就不太好了",姜临潾缓慢地顿了一下,"她...前两天去世了。"

    你知道虫洞吗?叶莱池后来在图书馆里读到,虫洞(Wormhole)又称时空洞,描述两个不同的时空区域由一个时空管道连接。

    从小巷跑出来的第二天开始,叶莱池再也没有遇到姜挽登。那个没有私人手机的年代,姜挽登很轻易地从叶莱池逐渐繁重的学业生活缝隙消失了。如果不是明天早上起床是看到枕边的贝壳耳饰,叶莱池不得不迟缓地怀疑起从前种种的真实性。

    她带着惊,所以逃避似的也没有深究更多,好像本来就是如此。她更加频繁地光顾起鱼丸店,在烟雾逼眼中轻轻收起她的手肘。

    直到她们搬家。

    "池啊,东西都收好了没,搬货的要来了哦。"她才像突然兜头一盆凉水,冷汗把她薄薄的T恤吸紧在腹背,手一下空了,背包水壶被掷到一边,她跑出去。

    清晨的小巷有一切如初的包容,新芽绿叶一夜之间包裹了石壁。她听见她急乱的步声没有频调,是侵入的姿态。

    拐了几个弯,她迟疑地顿住了,是因为黑天的关系吗,那晚的巷口和今日的似乎不同,不是一棵树和一棵树的不同,是一扇门和一瓦墙的不同,走错了吗?叶莱池扶着墙往楼梯下走,不错的,这样的防盗窗铁网是没错的,她仿佛能看到夜里的红光从里面溢出来。

    "有人吗?"她敲门,木板发出吱呀的声音,"有人吗?"小巷静得有耳鸣之后的空荡,叶莱池又抬手,指骨撞在门框上,"有人吗?"

    "吱----"

    她抬头,

    又转头,是隔壁邻居,

    "妹妹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是杂物间,没人住。"

    叶莱池听见细长的耳鸣,听见自己的结巴,听见手指从木门滑落的声音,

    "从来都,没人住吗?"

    "一直没人住。我住这几十年啦,上一户几十年前就搬走了。"

    渡口的轮船发出鸣笛,一如十八岁第一次乘坐时感到的那般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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