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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3 章

    “我倒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些年,我的手触摸过五聚河,它流淌千年,至今汹涌;我的脚登顶了奉礼峰,风萧萧兮,瀑布飞流在脚下。这山河人间,已然待我不薄。”

    “我知道,侄女备份了一些实验品在她最信任的地方,那就希望生命科学的进程上,有更多路段可以多点开花吧。”

    “前些天,有几个年轻人上门买我的咖啡豆,望月坡上还有一些,假如再有交集,这一茬的咖啡豆真想全都送给他们。”

    “我那一面坡的咖啡树,一年年地开花落叶、聚精成果,总是让我一次次深受感动。最后一年料理你们了,我最可爱的,我把你们还给自然,还给自生自灭的自然法则。请多珍重。”

    “我是自杀的。别吓着你,亲爱的路人,亲爱的……与我在这红尘擦肩的过客。”

    “我以死明志,也以死谢罪。”

    “以上。”

    “永别。”

    一封约摸七八百字的遗书,蒋姑妈写得松松散散,给出的参与到那条黑药研产销链路之中的理由,经过了她的自行修饰,展示为类似断腕图存的长期主义与理想主义,可她并不自洽,因此反倒容易引起读者警惕。

    走进字字句句的深里,蓦然回首,入眼是满溢的狭隘、武断、冷漠、片面、慷他人之慨……

    “生命科学的伦理问题,在左门,是从业人员的第一个议题,大家普遍持保守观点。”左菁华开口说,这封遗书,许是谭允同昨天就给他看过了,显然地,他对其中内容十分熟悉,发表意见才可以有的放矢,“宗后先生跟很多人都说过——人如蝼蚁,怎么能用宇宙的坐标导航……”

    林慕南循着声音看向左菁华。

    文字是骗不了人的。以理想、以全人类长远福祉为名,做出一副义无反顾的决绝姿态又如何,从遗书里不难看出,蒋姑妈最终没免于频频地自缚自囿、自抑自沮,像沾染了太多露水的蝴蝶翅膀,决难自在地御风而行。

    可是,不知道哪一章哪一节足够动人,将这七八百字的遗书字字句句读下来,林慕南只觉心弦颤动着,莫名就与其一纸绝唱共鸣了几个节拍,被左菁华发表的意见惊醒,才不得不有意识地强行打断了这份共情。

    “谭国法律为一些擦边行为留着口子,这点我也知道。”谭允同开口说,刚开个头即话锋一转,“可是即便在谭国,那些没获批准的或者以偏方名义私下兜售的药品流入市场,扰乱市场秩序、危害患者生命安全的行为,无疑也是犯罪。再说,蒋姑妈标榜的所谓理想,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慕南看着谭允同。后者白衬衫、黑皮鞋、深蓝色正装带马甲,还打着条纹领带,造型一丝不苟,风仪严峻,像一本沉重的法典。

    几句话明显还未尽意,谭允同缓了口气,接着说:“她们下面逐渐壮大的销售网络分明是奔着暴利去的,近两年连动物实验都省了,那不等于直接拿人做实验吗。他们还买尸体,本地流行土葬,很多新鲜下葬的尸体都被盗掘了卖到这里。”

    林慕南想起来了,顾晓闻曾经总结过一句话,她说:“理想主义不是天然的净土,如果不受约束,同样会滋生罪恶。”

    这句话大概与谭允同某处正相投合,后者脸色明显温软了许多,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工作人员开始劝离门外的围观群众了,人群一层层地散去,林慕南追赶上了一波人,问道:“请问你知道望月坡在哪儿吗?”

    被随机拦住的老者木然摇头:“什么望月坡?不知道啊!”

    旁边一人代为答道:“就是蒋姑妈包下的那片荒地,原本种不了咖啡树的山顶上那片。”

    “是那儿啊!那叫望月坡?我今天才第一次听说。”

    “蒋姑妈自己起的名字。还有她培育的新种咖啡树,也起了名字,‘凌云’还是‘凌霜’来着?”

    “要我说‘傲雪’才更好听……”

    林慕南目送着人群散去。

    院子内,核心圈里,窃窃私语明显变成了一般的声量。

    回头走近时,一具遗体被从土坑里抬了出来,林慕南不经意瞥了一眼那乌青僵直的脸——确实就是他们见过的蒋姑妈。

    “验明正身、确定死因之后,就葬回原处吧。”谭允同看过了,摆摆手,跟随行工作人员交待道。

    随行人员应了。

    谭允同又转向了林慕南几人:“慕南、菁华,咱们移步说话。”

    围观群众已经被劝离了。

    几人顺利移步到了谭允同车内。

    魏聪聪则自行上了几方的头车等待,姜篱下、阮云索两人上后车准备跟随。

    “慕南,”谭允同首先关注的是,“你遇上的这次枪击,你看是不是一并立案?”

    “枪手不是针对我的。”

    “那我也惦记着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追究,也不想在这里走一遍法律程序,只拜托你体察简云舒案的隐情和苦衷。”

    “简云舒……”谭允同沉吟着,回想所掌握的资料。

    林慕南提醒说:“简云舒,是蒋姑妈遗书中提到的‘侄女’,在这里化名蒋江鸥,案发时我们正在一起。枪击是针对她的;我嘛,算是池鱼之殃。”

    谭允同也已经对上了号:“昨天,菁华大概跟我介绍过这个人的遭遇,我很同情。”

    左菁华点头确认,又说:“回国以后,我们也将持续关注简云舒的案件,希望谭国法律给她一个公正的判决。”

    “我不承诺偏袒她,但我保证不会让她遭受不公正的判决。但凡她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你尽管找我。”

    “这样就够了。”

    点到为止。林慕南跟左菁华互递了一个目光。

    “菁华,允同公务在身,私人感情择机再叙。”

    “你打听望月坡,是不是想去蒋姑妈的咖啡园里摘些咖啡果?”

    林慕南点头:“咱们先告辞吧。”

    “好。你跟青璇分享一下位置,结伴一起去。”

    夏青璇是背着小背篓出现的。

    林慕南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十分新奇:“装备还挺专业的!”

    “我家闲置的。”徐如满解释说,“你们摘得即便不多,也得有盛放的地方嘛,就叫青璇带上了。”

    林慕南点头,自荐:“青璇,我帮你背吧。”

    夏青璇似乎含着婉拒之意:“换人背的话,就怕小猫会受惊。”

    “小猫?”凑近才发现小背篓里有只漆黑的野猫,林慕南试探着伸手去逗它,“哪儿来的小野猫?”

    “吃完果子从树上跳下来,就跳我背篓里了。”

    小黑猫圆溜溜的眼球一动不动,带着警惕,盯视着对面的人。

    夏青璇笑说着:“我原本有些担心这么敏感的野生动物沾染上人类气息会不会影响它和同类的互动,或者染上什么病菌,不过如满说土著的咖农也有跟它们亲近的,有时候在山上煮饭还会分给它们吃。”

    闪电似地,小黑猫伸出前爪拍了过来。

    林慕南迅速撤回了手,感叹:“还挺爱挠人。”

    “也许一会儿熟悉了就不这样了。”

    “那只能你先背着它了。”林慕南从小黑猫身上移开了目光,“阿满,这不会是大名鼎鼎的麝香猫吧?”

    “不是吧……”徐如满也不十分确定,“这只应该真的是猫。而麝香猫是狸,不是猫科,是犬科。”

    左菁华问林慕南:“想什么呢?你不是不喝麝香猫加工的咖啡?”

    “捡来野生麝香猫的作品,喝喝原本也无妨,但是做成产业就没有必要了。植物类食品,干嘛把个小动物捆绑进来呢!”

    “不人云亦云地说,”左菁华说,“那个猫屎咖啡,谈不上就比传统烘焙得好喝。”

    “对了,我给你们带路吧。”徐如满毛遂自荐地,“蒋姑妈的那片望月坡,我也算轻车熟路了。”

    “好啊,你带路,压着点儿速度,这边很漂亮,咱们慢慢欣赏着。”

    “那没问题。”

    徐如满一走到前头,林慕南就注意到了他的背包,很特别,大体分了四区,左手边一个纵向格子占了三分之一,右手边横向三盒,方方正正,整个背包装得很充盈,纵向格子露着保温桶的盖子。

    “阿满,你背了饮用水吗?”林慕南问道。

    “一保温桶的八宝粥,还有一些馍馍。一会儿上了山分给你们。这粥你们可得好好尝尝,我阿妈没吃早饭时候就开始煮,熬的黏黏糊糊的。”

    “挺沉吧?大家轮着背吧。”

    徐如满摆摆手:“那样可就小题大做了!我就在这里生活,背点东西太日常了。”

    中午阴了天,山顶云蒸霞蔚,风微凉,但吹得轻柔。

    “蒋姑妈的咖啡可是海拔最高的,这是她自己培育出来的品种,叫‘凌云’,抗低温、抗叶锈,按她自己的说法,可以脱离咖农的打理,甚至做一些地区的绿化植物都没有问题。”徐如满一边带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块开阔的平台前。

    “好了,在这儿歇一歇,都过了中午了,分着吃点儿东西。”

    徐如满这么提议了,林慕南也觉得把他包里的东西分吃了,正好减轻些重量。

    徐如满给了每人一只勺子,又给了每人一个碗,然后开始逐一倒粥。

    “新朋友,要多给一点。”这是对左菁华说的。

    “对姑娘要照顾,得多给一点。”这是对夏青璇说的。

    “你需要补充营养,要多给你盛。”这是对林慕南……

    一圈看下来,林慕南不由地笑嗔:“看你这明目张胆的套路!每个人都多给一点,所以到底是谁少给……”

    分完伙伴们的,徐如满正往自己碗里倒,保温壶掀得底朝天,只倒出了一碗底。

    林慕南收了声,拿勺子舀起自己碗里的粥,倒去徐如满碗里:“诺,我还没动,匀给你点儿。”

    伙伴们聚拢过来,每个人都匀出了两勺。

    徐如满挡着碗口直躲:“装不下了!真的装不下了!”

    山很高,云海在脚下翻滚,有一道彩虹跨越峡谷,连接起了两山,仿佛要引谁来赴冥冥中的一场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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