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女人细滑如丝的披肩散落,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薇薇安,蔚蓝的瞳孔中充斥着悔恨。
跨过一具具毫无声息的躯体,薇薇安即将走近这个仍旧优雅、貌美的女子—她那懦弱的母亲,属于成人般纤长的手即将落在女人的发顶。
薇薇安毫不怜惜的将略显弯曲又黑的发紫的魔杖抵上女人精致的面容。
就在咒语即将发出时,一道权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突然回荡在薇薇安耳边,她回过神来,纤长的手掌变回了细白的小手,手中那根陌生的魔杖也消失不见了。
“亲爱的小猫头鹰,到我的身边来。”霍里那张虚伪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他作出和薇薇安一样的假笑,呼唤着薇薇安走到他身旁。
斯特莱特的地下室虽然常年无光,但每日都有仆从打扫,不知为何她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那味道像难缠的臭虫般围绕着她,让薇薇安有些不安。
她摇了摇头,不欲走到霍里身前的桌旁,他面前的书桌摆着许多散乱的书籍和做实验所用的透明瓶口,看起来杂乱无章。
“薇薇安!”似是觉得威严被挑衅,霍里激动的站起来身,慌乱之下将桌上一本打开的书籍扫下。
“啪。”那本书重重摔在地面,随着惯性自然而然的合上,露出了封面。
“特里劳妮们的预言。”薇薇安轻声念出书名,她轻而易举地拆穿霍里的虚伪,“父亲不会是相信了苏珊娜姨妈说的那些疯话了吧?”
她一点也不相信霍里会在听到那些疯狂的预言后还能如此友善的和她对话,他分明心中有鬼,明明他心底的算盘打的飞起,却还要装作那副虚情假意的模样。薇薇安已经厌烦了,厌烦了如此伪装,惶惶不安的每日担忧,担忧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被其他人发现,又害怕那些梦真的会成真。
可她要如何说出口,又要和谁说,在那些梦境中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她又能相信谁?
她只能相信自己。
“父亲不是经常说外婆她们总是神神叨叨的,甚至不愿让母亲与她们来往,您怎么会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预言。”她装作不解地说出口,父女二人的假面如出一辙。
霍里盯着薇薇安若有所思,他一直对这个女儿的天赋寄予厚望,也正是这份厚望,让他与薇薇安的关系不如其他几个孩子般亲近,他需要一个严格自律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撒娇的小女孩。
更何况他不止薇薇安一个女儿,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小女儿。
“薇薇安,你要为了家族着想,你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你知道该怎么选。”他将一个黑色的药瓶推出,瓶中的液体被烛火照出反光,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怎么选?”她问道,“为了家族?这话我听过好多遍了,可是,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凭什么?”
他似是猜到了薇薇安的反应,站起身走向前,权杖在石地上发出咚咚声,犹如丧钟般回荡在地下室。薇薇安能看到他腰间的魔杖。
“薇薇安,你知道的,你母亲很爱你,也爱这个家族,你不会让你母亲失望的,对吧?”他蹲下身,按住了薇薇安的肩膀,“父亲也很爱你,你想想你的弟弟妹妹,她们也很爱你。”
言下之意,为了这些“爱她”的人,她应该献上她的生命,这样才能让那不知真假的预言扼杀在摇篮。
这样霍斯莫戈才能继续维持着辉煌……
虽然早就劝说她自己的心放下这些所谓的爱,可薇薇安还是一阵心痛,因为她真的被放弃了。
多么难堪,多么羞愧,她自以为美好的家庭,其实并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一直是她在自作多情而已。
“咚。”又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她眼前的场景一转,霍里的身影消失,她站到了书房的阳台。
围栏下的花园中是她那牙牙学语的双胞胎弟弟妹妹,她们躺在珍妮斯的怀中,享受着独一份的母爱,远处站着她那大哥和父亲看着她们发笑,他们像是处在唯美的画卷中,像个完整的一家人。
“薇薇安小姐,您还有一本书没有看完。”管家催促她学习的声音响起,她再转头,眼前的场景不断地切换,无数记忆不断闪回,无数声音涌起,吵得她头痛欲裂。
“薇薇安,来这里。”珍妮斯带着温柔的笑容,蹲在前方鼓励着她慢慢走路。
“薇薇安,你看这个,漂亮吗?”那是珍妮斯拿起了一只猫头鹰布偶,向她炫耀,想要引诱她生气,因为珍妮斯总是笑话她像个小大人。
虽然那个布偶本就是要送给她的。
“薇薇安,你喜欢这个裙子吗?”又是珍妮斯拿出一条精美的小礼裙,层层叠叠的衣摆在她眼前晃荡。
她总是喜欢自己做些漂亮的衣裙,薇薇安想,她就像被困在霍斯莫戈的精灵,逐渐失去了灵气,这个家族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来气。何必呢,她想,还不如早早离去,离开这里,才能得到解脱。
可惜珍妮斯不懂,她固执的为爱值守。
直到最后,她看到了地下室的拐角处离去的珍妮斯和布里斯站在阁楼处对她嘲笑的面孔,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如喷涌的泉水,怎么也止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薇薇安行走在一扇又一扇门前,始终找不到离开的方向,等到她精疲力尽时,她终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红门,她推门而出,穿过重重包围的亮光,再次睁开了眼。
这座城堡是她偷偷买下的,虽然破烂不堪,却便宜许多,又地处在科克沃斯人迹罕至之地,她要求不多,这里完全符合她的想象。
头脑昏昏沉沉的,刚覆上额头,薇薇安便感受到了不正常的热度,不用多想,定是被寒风吹的确起了高烧,她身体不算好,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昏沉。
冬日里天色暗下的要快很多,她透过客厅的窗户向外看去,大雪依旧,凌冽的寒风拍打着窗户,已然又是一个黄昏。
看来她确实“睡了”许久。
她用手抹去一片玻璃上的灰尘,玻璃中映出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孩,她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薇薇安缕捻起一缕发丝,思考了许久才反应了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她的金发竟然变成了白发。
真是可笑……
她无心在意这些,将手提箱放下后,她找到了书房。
她施咒让那些清洁用具一边打扫一边将一摞摞的书籍放到书架上,单薄的手提箱内仿佛有着取之不尽的书本,源源不断地被拿出,很快便将书房收拾的像模像样。
就在薇薇安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卧室门口时,突兀地敲门声响起。
算算时间,凯撒是时候赶到了。
她迎来了她的家养小精灵,“凯萨,咳咳……”她打起精神,扭开了生锈的门锁,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薇薇安小姐。”凯撒左顾右看一番,迅速躲入了门后,又将大门合上。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拘谨的打量着薇薇安和这个老旧的,毫无生气的房子。
凯撒是她两年前救下的小精灵,薇薇安将他悄悄安置在斯特莱特,便是为了之后的今天做准备,虽然她当时天真的认为那些梦都不会成真。
直到了解了特里劳妮家族的预言能力,她才逐渐积蓄实力,开始为一切可能做准备。
事实证明,未雨绸缪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薇薇安小姐,您新染的头发真好看。”凯撒只以为她是学着那些新潮的麻瓜新染了头发,他赞叹道。
“谢谢。”她真挚地谢道,随即又咳了几声。
“是我的错,是凯撒迟到了,让薇薇安小姐多等了。”凯撒圆溜溜的眼睛带上了自责,他又掏出了一个手提箱,从中拿出几个厚重的毛绒外套,就要往薇薇安身上搭去。
“这些都是凯撒从薇薇安小姐的衣柜里偷拿出来的,凯撒没有被任何麻瓜发现。”他很自豪的炫耀道。
薇薇安点了点头,她将干透的披风取下,顺从地套上外套,“凯撒很厉害。”她很喜欢家养小精灵的眼睛,特别是那种清澈的,毫无杂质的眼睛,凯撒便是,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救下凯撒的原因。
她紧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抓住了棵救命稻草般,一动也不动。
察觉到薇薇安的虚弱,凯撒环顾四周,不明白薇薇安为什么要来这里,“薇薇安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斯特莱特。”
她提起手提箱的动作一顿,“凯撒,我们不回去了,这里以后便是我的家了。”
凯撒不明白太多,他只是欢呼雀跃道:“薇薇安小姐的家便是凯撒的家,凯撒不需要再躲躲藏藏了。”
天色渐暗,古堡的忙碌未止。
厚重的积雪将一些本就不太坚固的玻璃压碎,这让薇薇安和凯撒忙活了许久才暂时将漏风的窗口堵住,到微弱的月光撒出云层时,她已经虚弱的连话也说不出了。
这个连柴火都难寻的寒冬,注定了不好过,薇薇安大病了一场,这场大病将她原本规划好的计划延迟,古堡的修缮也停滞不前,好在有凯撒在,她倒是不用担心饿死在这个寒冬。
昏暗城堡最高层的阁楼能望见远方矗立着一根孤独的烟囱和泛黑的河水,薇薇安经常在那里发呆,她将这个阁楼打造成安置水晶球的房间,她在那里一看便是一整天。
看这昏沉的天色,看聒噪的水晶球,看憔悴的她自己。
凯撒不知道她的心事,但凯撒会竭尽全力的逗她开心。
科克沃斯的寒冬,也没有那么冷。看着凯撒卖力的表演,薇薇安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