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被我带回来的人类茫然地看了我一会，然后就略过我，抽回自己的尾鳍，将之前被我脱下的皮革重新套回去——现在我理解这个行为了，那么柔软的尾巴和鳍，如果不细心保护一定很容易受伤——紧接着，她又检查起自己的琴盒。

    琴盒中的琴看起来完好无损。

    被我捡回来的人类将琴盒中的乐器取出来，搭在脖子上，用琴弓轻轻地奏出美丽的声音。

    听起来和原先没有区别。

    我可以感觉到她看起来开心了一些。

    见到她重新将琴放回琴盒，然后扶着洞窟的石壁站起身，我终于忍不住了，不再伏在潭边静静地看着她，而是直起身，发出点声音，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是我的小把戏没有起到作用，她只是用那双幽深却缺乏神采的眼睛看了看我，然后绕着洞窟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出口后就尝试攀爬起洞窟的石壁。

    洞窟的石壁非常顺滑，没有凸起的石壁，更别说石壁上清幽的青苔。

    我担忧地看着她的动作。

    虽然我很怀疑她是否真能爬出去。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从石壁上摔到潭水中，被我恰好地接住。

    我用手揽住她，用尾巴紧紧地缠住她的腰和腿，然后含住她的嘴唇，用舌头撬开她的嘴唇，像之前那样，给她喂了一点空气。

    我怀中的人类茫然地看着我。

    我托着她浮出水面，把她送回岸边。

    她将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张了张苍白的嘴唇，似乎想要说出什么，但最终却是一片寂静。

    我想起来，在我观察她的这段时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说过话，或是和其他人类交流。

    ……她发出不了声音吗？

    我跃到岸上，用尾巴缠住她的双腿，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和双手，取出之前准备好的贝壳送给她。

    贝壳上有极为美丽的花纹，是我在退潮后的沙滩上仔细挑选出来的。

    她没有接受我的礼物，只是将那块贝壳小心地放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

    我有点伤心地发出点声音，但看到被我带回来的人类蜷缩起来回避我的样子，我又感到一种比伤心更难受的心情。

    我没有再靠近她，而是回到水中，潜入水下，沿着河流离开洞窟，从海底捡起一些丰满新鲜的海胆，捕捉了一些肥美的海鱼，再从沙滩上捡起一些完好的椰子，用宽大的叶片仔细包起来带回去。

    在我靠近洞窟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低沉的旋律，是她在演奏吗？我兴奋地加速靠近，但是我很快就听出了旋律中的空茫，像是灰色天幕下突然降在海面的大雪，让我觉得茫茫，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失落。

    我从潭水中探出头，果然，我带回来的人类正在闭着眼睛，沉浸地演奏她的乐器。

    我小心地将食物放到岸边，着迷地看着她，痴地心听着她的旋律，即使那是带着淡淡压抑和悲伤的曲调。

    然后我终于忍不住，或者说再也不用压抑了，放开自己的歌喉，伴着她的旋律低低吟唱起来，让自己完全自由地游弋在她音乐的海域里。

    世人的传说总是说，人鱼的歌声会让水手沉醉着迷，葬深海腹，再也离不开那片海域。

    但我却觉得，虽然她只是一个人类，但是她的音乐却拥有和人鱼歌声一样的魅力，让我不想离开，哪怕会葬身其中。

    一曲结束，我从音乐中脱离，不由望向她，希望她能再次演奏。

    她怔怔地看着我。

    之后我们又一起合奏了几首曲子，结束后我可以感觉出她的眼中多出了几分亮色。

    我也高兴起来，第一次感谢起这份来自人鱼血脉的天赋。

    我张开嘴，发出一阵声音，听起来像是拉尔，这是我的名字，“拉尔……”

    我重复了几遍这段声音，然后指了指自己，期待地看着她。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用琴弦拉出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si，然后指了指自己。

    我意识到这应该是她的名字，茜。

    相互交换了名字后，我开心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跃到岸边，摘掉套在茜尾鳍上的皮革，轻轻地在那双尾鳍上咬了一口。

    茜似乎是怔住了，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石壁。

    ……我被拒绝了吗？

    虽然很想直接靠过去，用尾巴缠住她的双腿，牢牢地抱住她，咬她的手臂和尾鳍，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欲望，而是重新回到水潭里，将包裹食物的叶片往茜的方向推了推。

    我的人类看了看食物，没有动手。

    我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茜的手。

    那上面没有鳞片也没有指甲，没办法撕开猎物。

    我为自己的不周全感到自责，然后很快地做出了补救。

    我用指甲将海胆剥开，露出里面的海胆黄放到茜的面前，又将捕回来的鱼去鳞切片，放在叶片上，最后用指甲剖开椰子壳，露出里面的椰子汁和椰肉，和切好的鱼片一起递给她。

    茜没有碰我递给她的食物，

    我焦急地围绕着她叫了几声，想要她吃点食物，但是茜却没有理会我，只是蜷缩着坐在那里。

    是不喜欢这些食物吗？

    我再次离开洞窟，沿着岛上的水域摘了一些多汁的果实带回去，路上我看见了一枝树枝上秀丽的白色小花，也一起摘下来带给了茜。

    等到我回去的时候，茜不在岸边，而是浸在潭水中，按照我之前离开的方向游去。

    我用尾巴卷住她的腰，带她重新回到洞窟里。

    这次我没有简单地把她送回岸边，而是在水中抱住她，一边时不时地给她喂人类需要的空气，一边用尾鳍抚弄她的脚，拉着她的手摸我腰上的肌肉和鳞片，然后不断向下，一直到腰腹部。

    我腰部的鳞片微微开合，我想要拉着茜的手摸上去，但是却被她推开。

    为什么要拒绝我？

    是对我不满意吗？

    我伤心地把茜送回到岸上。

    茜没有理我，也没有看我新带回来的食物。

    甚至连我的歌声都没有在意。

    我静静地在潭中游弋，沉默地看着她。

    太阳落下后，又是一整晚的狂风暴雨。

    洞窟外是呼啸的风声，闪电的光划过夜空，剧烈的雨点从洞顶的缝隙中砸进来。

    我看着阑珊的雨幕，跃到岸上。

    茜已经蜷缩着睡着了。

    我用尾巴卷住她，让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和她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