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黑皮耗子突然一激灵,左看看,右看看,又在原地转了个圈,随后啪的一下匍匐在地,前爪开始不停倒腾,像是在扒拉什么。付垣捂住双眼,不愧是他家公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形象!
看着他——“它”卖力的挖了一会,然后人立了起来,用一只脚指指旁边的土,那意思是: 记得待会把洞口掩住,付垣用嘴型夸张的说,“知道啦。”
这术法只需要打个洞口,接着便可以由地下通往施术之人想去的地方,这是付见谨琢磨出来的,以前大师兄二师兄总是说他正经的法术不学,不正经的倒是学了一箩筐。
付见谨道: 非也非也,法术是由施术之人使出来的,我用法术做不正经的事,那便是不正经,但若是做正经的事,那便是正经。归根到底不是法术正不正经,是我正不正经,师兄,你们看我正不正经?
两个师兄无语片刻,齐道: 你何时正经过。
付见谨便哈哈大笑,说,那便对了!
他给这术法取了个名字,叫“打鼠洞”,顾名思义,像老鼠一样打洞,这名字听着就不甚光明正大,用起来也颇为猥琐,一般是偷摸做事时他才用到。
其实施术之人并不必变成老鼠,只需掌握口诀,然后找处凹地即可,但这事付见谨没告诉别人......他自己是这么做的,教人也是这么教的......
须臾之后,他已至一处院落。
这院子从墙外看颇有生机,树木郁葱,花香阵阵,不时有鸟雀落于瓦楞树梢,除了院门总是闭着,没有任何不一般的地方。
然而此刻却非常之诡异,树木之下,荒草丛生,瓦缝之间,青苔遍布,借着月色,他看到树下落了一些果子,不少都被鸟雀啃了干净,这分明不是有人在住的样子。然而再往前,有一木架秋千,不同于别处,这秋千看着像绑了许多年,木质已颇为老旧,周边却十分干净,杂草全无,显得光秃秃的非常突兀。再看窗内,虽已至深夜,却仍有亮色,像是燃着烛火,不十分亮,只隐隐约约从窗中透出。
付见谨心道怪哉,他右手掐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诀,一股力如游丝般贴在窗上,过了一会,他眉头深深皱起来。
一刻钟之后,黑皮耗子从洞口钻出来,旁边的付见谨瞬时睁开了眼睛。付垣忙道,“公子,你回来了!怎么样?”
付见谨还在思索院内情况,不过被打断了,“回头说,土呢?”他随口问。
付垣笑嘻嘻地挪开了屁股,他刚刚就坐在洞口旁,用衣衫一角遮住,“打鼠洞”有一处要紧的地方,就是从何处出发,须从何处回来,如果洞口被人破坏,那么可能会被强行送往别处。是以要么找个隐蔽的地方,要么找个信任的人守着。
他屁股挪开,露出一堆已经被坐出形状的土,付见谨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衣裳不洗干净不许睡觉”就先走了,付垣欲哭无泪,洗完衣裳天都亮了!
次日清晨,一家仆不知向管家报了什么,他面色不虞,“让他们赶紧走!”
家仆忙应“是”,往外头去了。
过了一会却又回来道,“那几人不肯走,说见附近有......有......不祥之物,他们或可相助。”
管家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府上一派祥瑞,谁道不祥?不知道老爷最讨厌这些故弄玄虚的和尚道士,还有赖着不走的,不走叫人过去,赶也给我赶走!”
那家仆领命,唤了几个护卫往外走。
付见谨和付垣跟在他身后,付垣悄声道,“奇了怪了,这唐老爷这么喜欢收集玄物,我以为他信道,没想到竟会讨厌道士?”
付见谨一手把他脑袋推开,“道士是道士,物件是物件。你喜欢唐老爷的钱,难不成也喜欢唐老爷这个人?”
行至大门,门口还在嚷嚷,远远的就有一道声音,听上去颇为生气,“喂,我们上赶着帮忙都不要,既不收钱财,也不讨恩德,这都不行?”
一家仆道,“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老爷不信这个,还是快走吧。”
另一仆接着道,“跟他们废什么话,一群道士,装神弄鬼,不要就是不要,劝你们还是去别处行善,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完又补一句,“不知是行善还是行骗。”
刚刚那小道炸了毛,“你说谁行骗?”
“减玉,别冲动。”另一道声音赶紧将他拦了下来,“既然府上多有不便,那我们就先不叨扰了,不过我们就住附近的客栈,若是府上需要看风水,或是发生了怪事,可以来找我们。”
这声音颇为温和,说完也没多逗留,几人顺着大道往东去了。
付见谨贴在墙根,再一转弯便是大门,站在这个角度门外的人看不到他,他不由有些愣神。
那孩子叫什么?减玉。
如今十四五的模样,在山上的时候,还是个一点就爆的奶娃娃,你说一句他要顶十句,除了楚质行谁的话都不听。现在看着倒是没怎么变,依旧刺头一个,果然人的脾气秉性在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了,此后除非发生大的变故,否则即便强迫自己、不断规训自己,一些藏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付垣看着他双眼失神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苦水。把该骂的人在心中骂了一遍之后,开口道,“公子,我们还是走吧,”他再次提离开的事情,“别插手这里的事了,万一撞见乱七八糟的人。”
这次付见谨没有转移话题,也没有不答他,不过等了一会才听到他恍惚的说,“好啊。”
他抬起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些什么。只是好久又缓缓道,“还是再等等吧。”
“等它现身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