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傅念之前经常陪着傅越山做心理咨询。
照常来说,心理咨询是一对一的交流,但傅越山病情不稳定的时候,是不能离开傅念一分一秒的,他虽然回答医生的问题,但眼神从不离开旁边的傅念。
按着傅越山的要求,管家联系到一位新医生,由他们常见的医生推荐而来,专业知识过硬,业内口碑很好。
饶是傅念早知道这位医生年纪不大,见面时还是惊讶了一下,梁医生气质儒雅,是少见的英俊,戴的无框眼镜增强了他的高智感,又不影响亲和力。
梁霄装作不经意地打量自己的新患者,傅念真是极温润精致的美人,很白,体型有些瘦,但姿态优雅,立在那竟如宋代典雅莹润的瓷窑,偏偏眼角眉梢又带有长期被傅越山养出来却不自知的媚意。
真是……天生就适合养在家里的人。
梁霄推了推眼镜,自然地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傅念点头,坐在梁霄对面。
这是他平时最喜欢的花房,由他亲手打理,但现在坐着却不那么自在。
傅越山虽然没有跟着他进来,但监控和收音无处不在。
梁霄很擅长与人拉近距离,傅念也没有刻意排斥他,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
梁霄问他:“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好。”
“你失眠吗?”
“不,我睡得很好。”
“你的饮食有没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
“没有。”
梁霄顿了顿,又问:“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地方吗?”
“没有,我的生活一切正常。”
梁霄推了推眼镜。
傅念的回答都接得流畅,神色平静,似乎没有思考的过程,但正是这样才奇怪。
他不愿意配合咨询。
梁霄眼神带着探究,直接问他:“跟傅先生在一起的生活,你觉得快乐吗?”
傅念突然勾起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我很快乐。”
“你为什么留在他身边?”
“他需要我,我就留下来。”
“他为什么需要你?”
“他之前生病了。”
梁霄凑近了一点,要看进傅念的心底:“你说‘之前’,那他现在痊愈了吗?”
“梁医生,”傅念神色如常,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傅先生的病不需要痊愈,只需要控制。”
梁霄似乎得到了什么信息:“帮他控制他的病,会让你疲惫吗?”
傅念的笑容僵住,他低下头,花房的阳光透出树影,在他白皙的脸上颤动,然后他抬头直视梁霄,眼底依然平静:“不会。我只需要待在他身边,这一点都不难。”
……
首次咨询结束。
梁霄走出花房,神情晦暗不明,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侧对着他的傅念,少年单薄的身子陷在柔软宽大的椅子里,像要被这支撑他的东西吞没。
管家请他到傅越山的书房,书房的主人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显示器,高清的影像上,他的爱人正抱膝蜷缩在那里,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冲去花房,又生生控制住。
他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医生,方才焦急关心的情绪已经被掩饰下来,他问:“他的状态怎么样?”
梁霄佯装头疼:“他状态不好,但暂时还不愿意沟通。我过两天再来看看。”
傅越山不悦:“梁医生,这个结果可不能让我满意。下次,希望你能展示出足够的专业能力。”
梁霄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根据我的专业判断,您才是更需要治疗的人。”
傅越山莫名地不太喜欢这个医生,这个人的存在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一点本能的不适,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梁霄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跟他是一样的人。
他最讨厌跟他一样的人。
当晚,傅越山哄着神志不清的傅念,少年在他怀里全身发抖,哭得喘不上气来,黑沉的房间里都是少年破碎的求饶声。
傅念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这种极悲伤似的哭泣,傅越山忍不住停下来,低头去吻他的耳垂,以为是自己太过分,所以不住地跟他小声道歉。
傅念抖着手去抱他的脖子,声音哽咽:“我、我会好好留在你身边的……”
“求你……求你……”
求我什么呢?傅越山想不明白。
傅念的话说不清楚,傅越山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溢出的难过,但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
我们在一起十年,我对你这么好,你要的我给你,你不说的我也给你,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但你最近还是瘦了。
他不明白,只好低头去更深地吻自己的爱人,跟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