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真是一个漫长的数字。
十年里，傅越山几乎是亲手把傅念从十岁的小孩养成二十岁的少年，看着他一点点长高，五官逐渐褪去稚气，为他挑选合适的衣服，学习如何煮出他喜欢的饭菜，身上哪里多一点肉都看在眼里。
傅越山从小就有病，犯病与发疯无异，清醒时少年老成，癫狂时没人拦得住他，父母请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专业保镖，就是为了控制形如疯狗的他。
随着他年岁渐长，这病越来越厉害，傅家长辈急得不行，幸好后来出现了傅念。
这个白皙漂亮的小孩能凭一己之力稳定傅越山的情绪，或者说，他不需要出力，只要静静地陪在傅越山身边，这个人就不会发狂。
没人明白这是为什么，当然，也没人在乎这是为什么。
而现在，傅越山一下下梳着傅念的发丝，冰凉的触感在指间来回，他用目光细细描绘着这个少年的脸庞，明明已经看了这么多年，却从来看不腻。
傅念迷茫地缩在傅越山怀里，下唇方才被咬出了血，傅越山伸手去揉，沾了一指尖的鲜红，尝起来有点涩。
他们过了一整天的二人世界，这像是极平常的一天，傅越山为傅念洗手作羹汤，看两部喜欢的电影，把人从床上捞起来又放下去，他轻易沉迷于这种平淡的幸福。
傅越山向傅念讨要纪念礼物，又邀他喝酒，音乐和灯光组成了刚好的氛围，傅念换上他喜欢的衣服，应允他的一切要求。
现在快到零点，傅越山抱起昏昏沉沉的傅念坐到落地窗边，轻拍他的肩膀把人唤醒。
“这是我的礼物，念念。”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两枚戒指，冷冷的月光落在奢华的钻石上面，折射出刀锋般的质感。
傅念清醒了一点，傅越山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高兴的神色，却只得到一句轻微的谢谢。
傅越山当然不满足，他给傅念戴上其中一枚，尺寸刚好，又要求他也为自己戴上。
傅念把戒指推上去的那一刻，窗外爆发出满天的灿烂烟火，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他本就迷茫眼神更加恍惚，接受了傅越山的深吻和拥抱，瞳孔反射出绽开的烟花。
“念念，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
“我都爱你。”
傅越山静静等待他的回应，傅念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是愿意伸手回抱他，把自己蜷缩在他怀里。
他忽然想起傅念刚来的时候，是很不愿意靠近他的，更别说拥抱。
当时的小孩见过他发病的样子，极度恐惧他，他颤抖着手想去摸小孩的头，小孩害怕得到处躲。
但是十岁的傅念是躲不过大他八岁的傅越山的。
所以他从窗帘后、被子里、衣柜里、床底下被拖出来，被深深嵌进坚硬滚烫的胸膛里，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他有时是被傅越山拖出去，有时是被其他男人拖出去，他们不顾他的反抗，强硬地把他送到傅越山怀里，期盼他能让这头野兽冷静一点。
后来呢……
后来的事，傅越山记不清了。只知道这十年里，傅念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现在这种会乖乖待在他身边，回应他的爱的样子。
傅越山有时候想这不就够了吗，心里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空虚感，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不够、不够、不够。
那他又不够什么呢？又想要什么呢？这当然是更说不清的。
他不知道傅念心里的十年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和他一样，但这不影响他爱他。
……
傅念醒来的时候，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摘下来。
他今天想回学校，傅越山沉默了一会，没有拦他，只是把他送到学校，亲眼看他头也不回地进去，又看了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定位红点，才能强行按捺住心里的烦躁。
傅念读的专业是文物修复，熟悉的老师称他为天选之人，性子安静平和，记忆力和动手能力都不错，细心、耐心都有，更重要的是，他还不缺钱。
很多人会因为就业条件对这个专业敬而远之，傅念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只要他喜欢就好。
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因为绝大部分文物需要在馆修复，不能带回，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在家待着。
傅念几天没来，再次出现时手上多了枚戒指，引得坐他附近的女生好奇地来问。
“傅念，这是什么？你要结婚了？”
傅念否认：“没有，只是随便戴着。”
“哦～”苏月拖长了尾音，“这是一对的吗？”
“也没有，”傅念温和地笑笑，“就自己戴着玩玩。”
苏月对他暧昧地笑，显然是不信，但也没追问，话锋一转，“最近在筹办今年的毕业典礼，每个院都要出个节目，你有没有空呀？”
傅念一愣：“我应该不能参加，抱歉啦。”
“哎呀～”苏月放软了语气，女孩子甜甜的声音绕着弯地拜托他，“我们实在是找不出人呢，傅念你这么好看，琴又弹得好，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求你啦～”
傅念呆住，敏锐地发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弹琴？”他向来和同学交往不多，不记得自己有提过这件事。
“是我们会长说的啦，他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知道你琴弹得好，所以想邀请你跟他四手联弹呢！”
苏月两手一拍，激动不已：“啊——两个这么好看的男生的四手联弹——想想就美啊！我连机位都安排好啦！！”
他们这个专业本来就人少，会才艺的更是寥寥无几，苏月打听完一圈，是不可能放过傅念的。
傅念只好问：“你们会长是谁？”
这回轮到苏月疑惑了：“哎？你不知道吗？向星云呀，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不然他怎么知道你会弹琴——”
傅念听到名字的瞬间就僵住，他不擅长拒绝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