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林中,成堆的尸体横斜地躺在地上,其上插着不少的利箭,鲜血染红了箭羽。
一双褐色大手拾起一具尸体旁放着的武器,那是一把形如初一弯月的刀,靠近手柄的地方缀着三颗红宝石,刀刃锋利,只是红色的血污遮住了原本的银白色。
夷狄族的刀。
男人垂下狭长的眸子,掩盖了眼底的嘲弄,如此想道。
再仔细一看周围,各种夷狄武器散落在附近,真不知道是故意留着挑衅他们大晋,还是有蠢人做事这么明显,目的昭然若揭。
此时,一名黑色服饰的男子走上前来,在男人耳畔道“大人,东北方向发现大片血迹残留,并且属下还发现了一路上有断断续续的血斑。”他低眉顺眼,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
男人将手中的武器撂给他,转头向正四处搜寻线索的侍卫吩咐“留下一对人马继续搜查,其余人等随我去找易将军。”
说罢,他转身朝着东北方向前进 ,身后跟着步伐齐整的禁军兵卫。
男人步伐走得很急,也因此错过了那名黑衣侍卫眼底流转的晦暗。
卫寅沿着那条小路走了许久也未看见人迹,心下正疑惑易锦到底去了哪里,路上滴落的血斑却不见了踪影。
抬头看去,卫寅心口猛然一紧,眉头间能夹死一只苍蝇。
原来那处已无路可走,陡崖悬立,看得人动魄惊心,那点点血斑延伸到崖边,只是想想便觉得坠崖之人生还几率为零。
卫寅是身负重任而来调查的,也有心中对易锦的敬意驱使作用,他自然不会轻易下定义坠崖之人就是易锦。
他突然想到什么,乘风而去。
那边在腥风血雨地调查,这边易锦和安禾倒是过得平静。
冬日暖阳穿过薄薄的云雾,映射林间,丝丝烟缕飘在空中,耀眼而迷人。
云禾一身烟粉色装束,裹得里一层外一层,却没料到今天天气格外晴朗,一滴香汗顺着脸颊滑落。
背上的竹筐里满满的都是药材,其中还有要留着给易锦治病的,一早上的丰收让人心情愉快。
她哼着小曲慢悠悠地顺坡而下,一路上倒也没遇见什么人。
大约是近些日子还处在封山期的缘故吧,很少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山打猎,不仅触犯当朝法律不说,还有可能遇见猛兽而丢了小命,那才是得不偿失。
可这些放到安禾面前都不算什么,她根本不在意官兵追捕也不在意野兽袭击,因为她……
好了好了,不想这个了。
安禾甩甩脑袋,把这些危险的想法甩出去。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家门口,推开小栅栏门走到院里,把竹筐放在一边。
原来她不仅改造了洞穴里面,还改造了洞穴外面的世界,杂草丛生的荒地如今已种植上一年一熟的小麦,清风飘拂,金灿灿的麦浪随风而动。山洞前用篱笆围了一圈,圈出不大不小算得上是院子的地方,她平常就坐在那里去加工摘来的草药。那处放了一张暗红色小方桌,桌子上摆放着三三两两的处理草药的器物,那当然是安禾自己亲手做得。
安禾掀起帘子,却见易锦半躺在床上,外衣被掀开,露出里面乌墨色的里衣,她手正要拨开肩脖处的衣物,一听到动静立刻抬起了头。
在看到安禾出现在洞口处后,她脸上涌现一瞬间的慌乱,手忙脚乱地往上拉了拉薄衾,遮住身子。
而安禾在眼神对上的瞬间,终于回过了神,立马背过身去。
哎呀该死该死该死,就算都是姑娘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看呀。
安禾暗自懊恼。
在她身后,如蚕蛹一般的易锦早就红透了耳垂。
自小,除了嬷嬷还没人看过那里,就算是皇额娘也不曾有过。
“咳。对不起啊姑娘,我没想到你在。。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安禾当即感觉不对,她俩都是女子,看见了也没什么,而且她怎么能坐起来了!?
安禾转身走到床边,刻意忽视易锦刚淡下去的脸又因为她的转身而红温。
“姑娘,我们都是女子不是吗,而且你现在伤势严重,怎么可以胡乱动呢,”
安禾故作生气道“你看你看,出血了又。”
她一手指着易锦出血的伤口,圆目怒瞪。
看着她这样,易锦心里涌出暖意,除了母后,这世上没有人真心关心她。
现在,面前有人在认真因为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而生气。
她又不是一个人了。
原本想拒绝她给自己上药的动作换成了温柔一笑,那笑仿佛吹融冰雪的四月春风。
安禾上药的手一顿,不解地看向易锦。
不是,她笑啥,惹自己生气有这么好笑吗?
要不是她成哑巴了,真想好好跟她对峙一番 。
刚刚还一副被辱了清白的良家妇女,这会就变了个样子,真神奇。
安禾一边上药一边想。
正好错过了易锦从刚才一直到现在的温柔注视的目光。
“好了。”安禾把药罐子合上,又从柜子里扯出纱布,几下就为易锦包扎好了。
这期间,她眼睛只专注在伤口处,没有丝毫斜睨,也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神色。
突然,安禾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抬头撞进易锦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琉璃。
“额...姑娘,你叫什么?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总姑娘姑娘的叫你太累也太生疏了,你若是不愿意告诉我也行,你就告诉我你姓……”
安禾话未来得及说完,手就被拉了过去,感受着手上传来指尖触碰的痒意,她低头看过去。
易锦正一笔一划地描摹着她的名字。
二十一笔,像二十一燕横冲直撞进她心窝。
明明是简短的二十一笔,易锦却像故意放慢了动作,每一撇都故意延伸至莹莹腕骨处。
安禾不知为何脸上燥热不已,收手时手掌异常滚烫,她感觉她整个人都像被火烧了一样,很奇怪,心脏砰砰乱跳,她极力压制住,却不期而遇上易锦无辜的眼神。
她像脚步生风,急急奔了出去,残卷了室内积留的灰尘。
望着摆动的布帘子,易锦嘴角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