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日历的最后一页，陈玉珍这才恍然——今天，竟然已经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她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颗夏锦留给她的草莓奶糖静静躺着，包装纸微微泛着光。原本甜腻的味道，此刻却像是一根扎进心口的刺。
她的思绪开始紊乱——
“她爸爸跟小三跑了…”
她承认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也完全没有料想到宋晴颖会这样公开羞辱夏锦。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赵筱发来的消息：【跨年夜，把夏锦约出来。】
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一直没有落下。
犹豫了片刻，她终于敲下几个字……
元旦假期，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跨年怎么过，和谁一起过。
夏锦蜷缩在床上，手机屏幕里，朋友圈被各种聚会、倒数、烟花的照片刷了个遍。
夏锦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是提醒她这一年又要一个人走到尽头了。
她忽然想起那天陆华年转身离开的背影，冷漠中甚至还有些孤独。想到这里，夏锦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情绪泛起，下意识点开了微信，才发现——
她根本没有陆华年的好友。
她不知道他今晚会在哪里，又是和谁一起跨年。
突然，一条消息跳了出来，亮在夏锦眼前。
她怔怔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缓缓停在“新的朋友”那一栏上。
【陆华年，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她的手指停在“通过”上方，迟迟没有点下去。
犹豫了许久，还是锁了屏，将手机反扣在了桌子上。
她怕，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华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掌心振动了起来，是李茂儿的消息：【夏锦，出来跨年吗？】
夏锦刚想拒绝，李茂儿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抢先抵达：【陆华年也在。】
简简单单五个字，便足矣成为夏锦出门的理由。
【好。】
夏锦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她的计划里从来没有和谁一起跨年的打算。
衣柜被翻的有些乱，最后只翻出一条粉色的裙子——标签早就剪了，却只穿过两回，边角都被压出了褶皱。
她套上大衣，头发随意散着，没心思化妆。她个子不算矮，最近又没好好吃饭，瘦了一圈。唯一的亮点是那抹口红，轻轻一涂，多了几分血色，衬得她很好看。
夏锦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看着那张略显陌生的脸，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心里一阵紧张。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显得有些刻意了。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店，夏锦推开门，一阵清脆的铃声伴随着一句熟悉的“欢迎光临”。
她抬起头，眼前的人让她一愣——是陆华年。
陆华年也刚好抬眸，看见她的那一瞬，语气不轻不重地朝李茂儿那边喊了句：“你约的人？”
夏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轻轻示意了一下，随即加快步伐走向了另一侧。她的视线不自觉扫过了陈玉珍，才意识到她也在场。
陈玉珍望着陆华年的方向，眼神有些发愣，直到与夏锦的目光相遇，两人几乎是同时慌忙移开了视线。
夏锦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一丝莫名的敌意。
“玩抽鬼牌吗？”李茂儿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一副扑克牌，笑着问道，“陆华年忙完就来，他今天提早下班。”
“嗯…”夏锦胡乱应了一句，忙完再来？陆华年每周都在这里兼职的吗？为什么她不知道，可李茂儿他们好像都知道。
夏锦坐在李茂儿和陈玉珍的对面，指尖捏着手里的扑克牌，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今天运气这么差，连续几局鬼牌都在自己手里。
李茂儿忍不住笑着调侃，“夏锦，你这运气比姚鸣还背，他要是在这里准乐坏了。”
夏锦无奈地咬了咬唇，没有回话，只是继续盯着牌发呆，心思却再也难集中了。
一旁的陈玉珍打量着夏锦，一眼便看明白，夏锦的心思不在牌上。
夏锦感受到了一些压力，盯着手里几张杂乱的扑克牌，眉头不自觉皱得更深了些。
“鬼牌都攥着，你是打算一直输下去？”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陆华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身后，低头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牌，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他语气里透着点调侃，夏锦微微抬头，视线撞上了陆华年低垂的眼眸，她撇过头，不再让自己看他。
陆华年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她手中的牌，帮她把顺序调整好，低声提醒道，“牌拿稳一点，别总是随便抽，让别人摸到鬼牌的概率低一些。”
陆华年的呼吸有意无意的落在她的耳边，惹得夏锦耳朵微微一红，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明白了吗？”陆华年侧过脸看她，唇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
夏锦慌乱地点了点头，赶紧低下脑袋假装认真盯着牌，心跳却不受控制地乱了节奏。
他是故意的。
最终，夏锦笑着收牌，却没有抬眼看陈玉珍一眼。
陈玉珍把手里的牌随意一扔，鬼牌就这样落在桌面上摊开，却像是被无声点破了的某种沉默。她眼神微敛，看向夏锦，试图找点什么情绪——愤怒？或者是一丝的得意。
可都没有。
她笑着道谢，像是在回应李茂儿的调侃，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陈玉珍的目光。
李茂儿立刻夸张地拍了一下桌子，打破了沉默，“哟，夏锦这局开挂了啊！”
他一边笑一边故作神秘地看向陆华年，“说到底，这胜利也有老陆一份吧？别以为我没看见，一直在旁边当军师。”
陆华年手搭在夏锦的椅背上，眼神懒懒地扫了李茂儿一眼，语气还是依旧不咸不淡，“她自己赢的，关我什么事。”
李茂儿笑了笑，想是看破不说破，他看了眼手机，“姚鸣在等咱们了。”
抬手一挥，“走吧，说是那边今晚有活动。”
几人便顺着人流赶了过去。
广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远远地就能看到姚鸣站在人群中，怀里抱着一小捆烟花，眉飞色舞地招手。
“我可是提前踩点的！”姚鸣得意地笑着，把手里的烟花分给众人，“等到十一点五十，我们一起放。”
人越聚越多，四周的喧嚣和烟火气混在一起。
“砰——”一声炸响在耳畔炸开，夏锦下意识捂住耳朵。
就在这刺耳的巨响中，她听到一个声音穿透了喧闹，断断续续、却真真切切地传入她耳中：
“夏锦——”
她转过头，看到陈玉珍站在不远处，嘴唇张了张，犹豫了一瞬。
可她刚开口，声音便随着又一声炸响彻底吞没在喧闹里。
夏锦望着她，似乎什么都没听清，又好像，听见了点什么。
声音彻底被淹没在了喧闹中。
“倒计时还有十分钟，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打发时间？”姚鸣扯着嗓子喊到。
“来来来！”李茂儿兴奋地搓着手，“老规矩！谁抽的牌大谁答题。”
大家纷纷亮出手中的扑克牌，谁都没想到，点数最大的人竟是陆华年。
姚鸣一边笑一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一张小三，打趣道，“果然，手气太好也不是啥好事。”
李茂儿帮陆华年抽了张纸条，高声念出，“陆华年——最近一次要微信是什么时候？”
大家一愣，随后爆发出起哄声。
“这问题有意思啊！”姚鸣眼睛都亮了，“但你小子……都是别人找你要微信的吧？”
陆华年站在原地，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纸条，语气淡淡的，“……三个小时前。”
“谁的？”李茂儿追问，语气里满是些不可思议，“怎么还真有人？”
陆华年没有再回应，一旁正低头喝饮料的夏锦却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轻咳了几声，耳尖悄悄泛红。
下一轮。
夏锦的点数最大，她选择了真心话，纸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你交朋友的标准是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怎么犀利，姚鸣甚至还有些羡慕，暗自嘀咕自己怎么没抽到这么轻松的题。
可对夏锦而言，这道题却有些难答。
她看着手里的纸条愣了一下，抬头与陆华年对视了一秒，眼神轻轻一触，又迅速移开。
沉默了片刻，她垂下眼眸，语气不轻不重，却透着几分认真。
“……对我好的。”
话音一落，几乎是一瞬间，几人身后忽然爆炸般响起一串烟花声。
人群开始骚动，大家纷纷高举热气球准备放飞。
一时间，四周嘈杂喧闹，他们五人被冲散在人群中。
夏锦下意识慌张的想回头找人，身旁却忽然被人揽住手腕。
“别乱跑。”
陆华年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低哑温热，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瞬间将烟花的喧嚣隔绝在外。
“五、四、三……”
她回头看他，风不经意间勾了勾她额前的碎发，恍惚中，人潮在涌动、气球在升空，可所有的喧哗偏偏在此刻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陆华年似乎没有察觉女孩此刻注视着他的眼神，只是一味的抬头，望着满天的气球随风飘向了更远的天空。
夏锦的目光落在他眼中，那些五彩的气球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她知道，她看到的，比满天的气球更加好看十倍不止。
“夏锦？”
“嗯？”
她刚应了一声，便感觉耳边一阵温热。
陆华年俯身靠得更近，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带着呼吸的热意，低哑而轻慢地落下来：
“……能不能，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当咖啡店门上的铃铛清脆一响，陆华年抬眼，视线落在门口的那一瞬，整个人怔了一下。
他看见了夏锦。
她穿着一条浅粉色的裙子，套着一件深色大衣，头发垂在肩头，没有刻意打理，却恰好勾勒出干净柔软的弧线。唇上点了颜色，衬得那张脸好看得过分。她站在门边，就这样轻易地被暖黄灯光勾出了一层温柔的轮廓。
“欢迎光临。”他假装随意的说道。
可心里某一处却像是被轻轻按了一下，没什么剧烈的情绪，但偏偶泛起了不由自主的悸动。
就是这几秒，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根本对她生不起气来，真是，彻底败给你了，夏锦。
【你已添加了“夏锦”，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陆华年盯着那行提示，不由自主地想起抽鬼牌时，那姑娘垂头丧气地皱着鼻子，像只闷闷的小猫。
他唇角微动，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在聊天框内敲出一行字：
【前二十，说好了。】
不为什么，他只是想跟夏锦做朋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