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正被低气压笼罩着,慕斯年萧楚卿二人对质着,终究是慕斯年败下阵来,在萧楚卿对面坐了下来。
“孟昭是怎么回事?”
“别急,先陪朕下一局。”萧楚卿似乎心情不错,语气都显得轻快了几分,目光落在慕斯年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决定。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那时候他还未登基,而他是他父亲送给他的伴读。
慕斯年松开紧握的拳头,不情不愿的拿起了棋子。
明明一切都如他所愿,可萧楚卿却觉得心中堵得慌。一遇到有关宋宁的事,他就满盘皆输,就算是被打到下不了床,还想爬着去见他。
“孟昭在朔州?”一盘对局结束,慕斯年心不在焉满盘皆输。
萧楚卿冷哼一声,“朕忽然不想说了。”
“你耍我!”
慕斯年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拳头在距离萧楚卿两寸的位置停下,守在门外的苏淮冲了进来。
“陛下!”
“无妨,你先退下。”
“慕斯年,你怎么就这么犟呢?宋宁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慕家都不要了。”他就奇了怪了,他同父亲作对,连她母亲的命都搭进去了,他还向着宋宁。
“萧楚卿,你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确实,你和我爹才是一样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慕斯年眼尾泛着红,想起那些往事就让他胃里翻腾着泛着恶心。
在父亲眼里,他只是维持慕家辉煌的棋子,他从小要对他言听计从,把他当做讨人欢喜的雀儿送到萧楚卿身边。老侯爷一生戎马为萧家守着江山,换来的是假的情报和等不来的援军,死后都落不得一个好名声,甚至他也是凶手之一。
他在侯府见过孟昭,侯爷救过他的命,孟昭熟读兵书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两人有着相同的志向,视彼此为知己绝对没有半分逾越。
可他因为罕见的得到父亲的关注,将在侯府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那时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父亲对孩子的关心。
侯爷战死沙场,夫人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一病不起。直到他书房门口听到两人的对话,才明白侯府的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父亲和萧楚卿二人为先帝彻底解决了侯府,萧楚卿成功得到了先帝的赏识,从此再也没人撼动他的王储之位。
可宋宁呢?他得到的是家破人亡,这其中不妨有他的推动。
“朕有什么错?宋梦书他手握兵权功高盖主,有他在萧家的皇位就坐不安稳。”
“所以呢?所以你们就与楚国演了一出大戏,将那五座城池和那么多无辜百姓牵扯进来,为了除掉侯府你真是好大的手笔。萧楚卿!是他让萧家安稳的坐在皇位上,那是他拿命守住的疆土!到头来好名声都被你们占了,真是一步好棋。”慕斯年怒吼着。
人怎么能这么卑鄙,为了地位为了权利,就可以随意践踏无辜的人吗?
“萧楚卿,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的位置,你坐的安稳吗?”
萧楚卿忽然笑了出来,笑他的天真笑他不长记性还能信他,他对上慕斯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孟昭不在朔州,我骗他的。他还想着找到孟昭为他父亲正名。”
“你!萧楚卿你真让人感到恶心!”
意识到自己上当后,慕斯年冲了出去,不敢再有片刻耽搁。
在慕斯年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喊道:“慕斯年,如果他知道这一切,你说他会不会恨你呀?”
慕斯年脚步一顿,开口道:“那我也认了。”
这下轮到萧楚卿笑不出来了,明明是他先认识的他,他把慕家抬到如今的高度,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到头来偏偏要和他对着干。
“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苏淮走了进来,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的棋子,垂着的眼眸问道。
“他现在去,正好能给宋宁收尸。”
“那慕家呢?陛下有何打算?”
他看向苏淮警告道:“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慕家。”
“是。”苏淮收拾好退了出去,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裂开,眼底一片阴霾。
慕斯年,必须死!
*
丞相府中,姜九歌正擦拭着剑,剑柄的红色绑带也被她换了新的缠上,此时正垂着眸认真清理剑身每一处角落。
慕斯年刚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女孩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温柔,心中的烦躁不安在这一刻得到缓解。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女孩清澈干净的瞳孔映着他狼狈的模样,他难堪的想要逃走,却看到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他忽然觉得原来他也被人记挂着。可不堪的经历被提起,他被重新扒掉了一层皮,她还愿意有他这样一个师兄吗?
察觉到他的目光,姜九歌朝门口望去,就看到慕斯年面色泛白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快速将剑收好走向他。
“师兄,怎么样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她抓住他的手臂左瞧瞧右看看,确保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慕斯年静静的看着她,任由着她围着他查看完才开口:“小九,我们现在就去朔州,把你单独留在京都我不放心,我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你……”
“师兄!”姜九歌打断了他,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相信你,不管有什么我们一起去面对。”
他望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宛如初见那般,他忽然觉得当才的想法很幼稚,她的师妹怎么可能会嫌弃他。
“好!”
“对了师兄,等我一下。”她从储物戒中拿出最后一包桂花糕放在了桌子上,逢春那丫头去小厨房准备宵夜了,希望她不要怪罪她的不辞而别。
慕斯年看着她将一向宝贝的桂花糕留了下来,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舍得给人?”
“师姐以后还会给我做的,可逢春以后就吃不到了。”
逢春?那个他派来照顾她的小丫头?不过认识一天而已,就将桂花糕让给她了。在他面前怎么就那么护食。
两人施展轻功在夜色中穿梭,出了城门后就御剑消失在了月色中。
临近朔州之时,天地交汇之处已渐渐泛白,两人仅仅花了一夜时间就到了朔州。朔州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待眼前的房屋轮廓越来越清晰,两人还是选择了步行入城。
没过多长时间,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天色虽然尚早可城门已经打开,两人随着人流一同进了城中。
也许是太过着急,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人群都是入城的,却没有一个出城的。
朔州虽不似京都那般繁华,却也十分热闹,商铺、酒楼、客栈也是应有尽有,耳边所闻净是各种叫卖声,看不出任何异常,姜九歌甚至怀疑会不会是朝廷得到的是假消息。
“等等!”慕斯年忽然停住脚步。姜九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直直盯着自己的影子,她看了看他的影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在二人都低头看着影子的时候,周围的喧闹声还在继续,但如果他们此刻抬起头,就会发现所有人虽然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可眼神全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落在他们身上。
不对!影子不对!他们方才进城时天刚蒙蒙亮,就算是一路走过来也不可能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此刻他们二人的影子就在脚下,向外拖出一小段距离,这影子的长度绝对不可能是清晨,反而更像是正午。
“师兄,不太对劲!”姜九歌抬起头的看向慕斯年,看见他此刻也面色沉重。
慕斯年观察了一下周围,大家各忙各的,见没人关注他们,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两种可能,要么是时间流逝的快。要么就是时间根本没变,是这个地方有古怪。”
如果是时间的原因的,那通过观察影子还是可以判断的,这样他们也算是有了头绪,不会那么被动。这种情况下,姜九歌反而是希望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是时间的问题,过一会观察影子就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三师兄。”
两人思来想去决定先去客栈打听一下,一个外来人最先做的肯定是找住的地方,丝毫没有发现从他们进城后,一举一动就时刻被关注着。
两人找来找去,来到了朔州最大的一家客栈,平日里外来商贾都在这里落脚,小二看两人气质不凡,尤其男子用的是上好的蜀锦,连忙迎了进去。
“两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两人进来才发现这客栈的生意比他们想象的要好,一楼是用餐的地方,此刻已经坐满了人,上面两层是大大小小的房间,看着规格不同。
“住店”慕斯年收回了视线开口回答道。
“住店啊,那跟我来吧!”店小二一听两人是住店,神色不明地打量了两人一眼,朝着里面喊到:“掌柜的,有人住店!”
柜台里间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壮硕肚子将衣服撑得起,看来这客栈没少给他赚钱,见两人身着打扮都不俗,脸上立刻浮现了笑意:“二位是外地来的吧,我这店是城内最大的客栈了,每个屋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保证您住的舒服。
“来两间上好的客房。”慕斯年满意地点点头。
“好嘞。”达到目的后,掌柜的也不要啰嗦,直接将房间木牌和钥匙递给两人。
姜九歌看着慕斯年掏出银两利索的付钱,对他的丞相身份有了真实的感触,手中的灵石忽然就不香了。这人在江湖中,不免沾染点俗气,姜九歌现在满脑子都是抱好师兄大腿这一个想法。
慕斯年出手阔绰,可她不一样钱肯定是不能让。姜九歌白拿的,没等掌柜的将手心的银子捂热乎,姜九歌开口问道:“掌柜的,对这几天住房的人可还有印象。”
掌柜的眼睛一转,笑眯眯地说道:“不知姑娘说的人是什么人?”
“同我们一样外来的一个男子。”
“姑娘可还记得大约什么时候,虽然这几日外来人不多,但也得有个具体的时间才能筛选的出来不是。”掌柜的笑意渐渐淡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具体的时间”这几个字眼咬的格外的重。
“三日前可有一男子来住店。”
此话一出,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二人,仔细看会发现他们眼神都是木讷又空洞的,仿佛只要他们一动就会被立刻分食殆尽。
慕斯年见状立即将人护在身后,警觉地注视着人群的动作。
掌柜略显僵硬的声音伴随着一阵从喉咙传来的吞咽声响起:“三日前是有个男子,不过他不在这里。”
慕斯年追问道:“那他在哪?”
“咯咯咯咯咯。”
一阵怪响从掌柜的口中传出,紧接着他吐出两个字:“永夜。”
周围的人群躁动起来,最先扑上来的被慕斯年的扇子封了喉,剩下的人有些忌惮地不敢上前,围着他们伺机而动。
慕斯年眉心一动,他日日带在身边的玉骨折扇,此时已经化为剑握在掌心,更方便把握与人群的距离。
周围的人显然也被激起了本性,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来,就在扑上来的瞬间,一道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