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夕阳的余晖挥洒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屋顶的积雪化成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激不起一丝涟漪。
屋内的桌椅东倒西歪，其中一个板凳腿沾满了血，躺在老人的不远处。老人穿着白色的内衫，与下身的血红产生强烈的对比。在老人的不远处躺着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正是楚梨。
“爹爹，爹爹…”楚梨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醒来，茫然的看向四周寻找老人的身影。
“爹爹…爹…”楚梨猛然看见浑身是血的老人昏倒在床前，跌跌撞撞的爬向老人。老人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随时会咽下气一般。
那群畜牲没想到拿了钱又转头回来，对楚梨和老人棍棒相加，直到打断了老人的双腿才肯离去。
楚梨看着下身全是血的老人竟一时间僵住不敢触碰。
“止血…对要止血…”楚梨慌乱的撕扯着床上的褥单。
“爹爹有点疼，你忍忍。”楚梨紧了紧颤抖的手心，将撕好的褥单一圈一圈的缠绕在已经断了的双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楚梨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楚梨擦了擦脸，“爹爹，地上凉我扶您到床上。”老人单薄的身体在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楚梨失力般靠在床头道：“爹爹放心有阿梨在，有阿梨在…”
冬日的夜晚来的总是格外的早，黑压压的让人感到恐惧，好在还有前几日下的雪可以微微照亮前方的路。
楚梨用力敲打医馆的大门“大夫，开门啊大夫，求您救命啊…”一路以来不知道敲了多少家医馆的门，可没有一个家回应。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在楚梨的身上，本来标志的五官现在却硬生生的被寒风刮出了一道道口子，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着，可楚梨却像感受不到一样。一直喃喃的喊到“大夫开门啊，救命啊……”
次日，清晨
“这天可真冷啊。”六七岁的男童用力哈了口气，把双手搓的发热，才去医馆的大门。
随着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男童眼睛惊恐地望着前方，面色因为眼前的景象变的煞白。
“师…师父…死人，死人啦。”男童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向屋内跑去，却撞到了刚从里屋出来的男人。
“干什么呢，大早上的慌慌忙忙，成何体统。”男子穿着发白的灰色棉衣，脸上的胡须看着乱糟糟的像是久未打理，可往那一站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心安，正是这家医馆的大夫姓许。
男童抬头看到男人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师父，咱家门口有个死人，呜呜呜……”
“什么死人，休要胡说。”许大夫面色严肃道。
“是真的，咱家门口躺着个人，脸上都结霜了，指定是死了。”男童生怕男人不信，急忙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许大夫听到如此说面色也严肃起来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许大夫急冲冲的走到门口，看到地上躺着的女子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女子身上铺了一层积雪，脸上也结了冰霜。好在女子昏倒在房檐下面，还能看出是个人，若是倒在大街上，只怕是到死也无人知晓。
许大夫上前一步蹲下查看女子的鼻息“还好，还有气。狗娃，过来把人给抬进去。”
男童畏畏缩缩的站在墙角听到呼喊也不敢上前一步。
“小崽子，人还没死呢，赶紧给我过来。”两人合力把人抬到里屋里。
“去煮一锅姜汤，另外烧一锅热水备着，我去叫你师娘。”
……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看见病人自己先吓跑了…”
“行了行了，这不是狗娃小没经过事吗…”
楚梨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身旁说话，眼睛却是怎么也睁不开。
再次醒来，楚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刚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房间的一侧连接着煮药的厨房，院子里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
“大夫，大夫…”楚梨拖着虚弱的身体目光呆滞在院子中急切地寻找药铺主人的身影。
正在厨房煮药的狗娃听到声音，探出头就看到本在昏迷的女子在院中寻找师傅的身影。
“姐姐，我师傅在前厅坐诊呢！”
楚梨寻声望去，看见厨房中一个十一二的男孩正探着脑袋跟她说话。
“姐姐，我师傅在前厅坐诊呢，我带你去吧。”狗娃见楚梨不应声又重复了两声。
“姐姐，姐姐…”
听到呼唤声楚梨仿佛是被还魂一般，才怔怔的反应过来。
踏入医馆前厅，就看到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一顿一顿的打瞌睡，正是许大夫无疑了。
“师父，醒醒，这个姐姐醒了！”说着狗娃走上前去摇晃男人的手臂。
“醒啦，快给她算算这两日花费的银钱，赶紧的结账走人。”徐大夫迷迷糊糊道。
楚梨俯身跪拜“小女多谢大夫的救命之恩，只是我家中有人重伤，还请您随我上门诊断，您的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
听到声音徐大夫彻底清醒过来，探着身子从上到下打量着面前跪着的楚梨“你可知道这大冬天的出诊一次多少银钱，等你把你这两天的费用结完，还有银子再给我提出诊的事情，否则免谈。”
“我有钱，大夫我有钱，您看。”楚梨急忙捧出身上的荷包，把银钱放在桌面上。
徐大夫并不看向桌面上的银钱，转头看向正在算账的狗娃，“算清楚了吗？”
“师父，一共是一两二钱。”男童道。
徐大夫又转向桌面，取走了一两二钱，看向剩余的银钱道“剩下的不够啊。”
楚梨急切道：“大夫，我这次出来的急身上的银钱没带够，还请您行行好，行个方便，晚些回到家中我定将不够的补上。”
“我的规矩就是这样，先给钱后出诊。”男人道。
“大夫，我求您了，我求您。”说着楚梨作势就要跪下。
男人看她一眼“你也不必如此，与其求我不如赶快回去拿银两。”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楚梨低着头喃喃道。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楚梨飞快地向门外飞奔而去。
“姑娘，你的荷包。”狗娃拿上荷包追出门外时，已不见了楚梨的身影。
狗娃丧气的拿着荷包回到医馆
男人抬眼道：“没追上。”
“师父，您为什么不和那个姐姐回去救人啊，就因为银钱没给够吗？可您以前不是时常跟我念叨什么，身为大夫，要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狗娃低着头闷闷的说。
“现在这个世道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记住，首先要保证自己活着，才能谈其他东西。”
许大夫见狗娃一脸迷茫又开口道：“还是不懂？
你看那位姑娘，昨夜冰天雪地昏倒在医馆门口，想必是家中出了变故。如此一来她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可知道。”
许大夫摇摇头继续道：“若是她今日没钱付给我们，往小的说我们今日只是没有收入罢了，可若因此坏了规矩。我且问你，来日遇上比她更可怜之人，你我又当如何，长此以往你我还如何存活在这世上，你可有想过？”
许大夫摸了摸狗娃的头叹息一声：“罢了，你只需记住今日的话，明白了！”
狗娃刚应下声，便看到刚刚跑出去的楚梨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门口。
楚梨颤颤巍巍的走向狗娃的方向，颤抖着双手把银钱放在柜台上“大夫，可以跟我走一趟了吗？”
许大夫在再次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神中划过一丝震惊和敬佩之情。
“既然银钱够了，老夫这就随你走一趟。”随后低眼看向狗娃“去给这位姑娘找一套棉衣。”
楚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许大夫开口道“这套棉衣是我租给姑娘的，一文钱一个时辰，若超过时辰是加钱的。”
“姐姐，棉衣。”狗娃仰着脑袋道。
楚梨眼中含泪看向棉衣“多谢。”
许大夫摆摆手“姑娘，咱们这就走吧。”
……
楚梨和许大夫两人刚到村口，就看到一个身形矮小，肤色蜡黄的女孩急冲冲的跑了出来，一看就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所造成的。
女孩看到楚梨的瞬间，像是看到了定海神针般原本萎靡的神情也随之化开，着急的步伐也随之缓慢下来，大声道：“阿梨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楚先生发了高热，姐姐说的法子都用过了，热度就是降不下来。”
“什么…”
楚梨趴在床头声泪俱下：“爹爹，阿梨回来了，你不是说和我一起等哥哥回家吗，你不能失信啊。”
许大夫走进几步看向床上的人儿，惊讶道“这不是楚夫子吗，这是发生了何事。”
“楚姑娘，先让我先给令尊把脉吧。”
“姐姐先让大夫给楚大伯看诊吧。”说着便把楚梨拉到了一旁。”
“大夫，如何了？”
许大夫神情严肃，蹙着眉头一声不吭，过了半晌，才松开把脉的手，去检查腿伤。
“夫子是因为外伤过重导致的发热，我先开几副药退热，再另外开几副外敷的草药。”
这是刚才来的时候就带上的草药，请这位小姑娘先去熬上吧。
“许大夫是还有话要嘱咐我。”楚梨道
“姑娘，我虽是开了方子，但是楚夫子他伤势太过严重，加上这天寒地冻又没有及时救治，最后能不能醒，还是个未知数，姑娘要做好心里准备。”许大夫神情严肃道。
听到此话，楚梨一直紧绷的弦像是突然断裂一般，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