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

    10

    如果叶青野不提着装的事,我可能会直接穿外套牛仔裤过去。

    坐在车上,叶青野听了惊叹:“**,给宿玖下面子还得看你。”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是很想去罢了。

    “我的东西你收在哪了?”我看着街景,托脸问。

    叶青野眨眨眼,从后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通体铜绿,纹路黄漆,雕琢精巧,我竟也认不出是什么材料造的。只看一眼,就觉出灵气盛郁,就算在六千年前也是上等的法器,更别提在仙灵之气刚刚复苏的今时。

    他指尖一拨打开盒盖,里面养着一株翠绿的小苗,只有五片叶子,圆身尖角,小巧可爱。

    这就是我冒着可能会被鸢白察觉出异常的风险,也绝不能被宿玖、任何其他人发现的东西。

    我现在想起来了,当初答应这姓叶的是因为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有个@#$%很麻烦,你要不陪我一起?省得我被居心叵测的坏人拐走……”

    我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一心顾着给这小东西浇水,又看看哪片叶子没晒到阳光,还在担心要是哪天被人发现抢走怎么办,忙得头昏脑涨,叶青野一说要我帮忙,我立马点头答应,让他欠我人情,下次我也好麻烦他。

    我漫不经心摸了摸那株小苗,它长得很像人间的植物,但恐怕没有哪株人间的植物会养了上千年才长出五片叶子。

    我想着,闷恨地轻轻弹了下它的叶尖,坏东西。小苗有恃无恐地颤颤——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它能与我沟通,然后又归于一如既往的安静。它周身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就算是再厉害的神仙来看,也看不出这株小苗到底特殊在哪里。

    “这是古青琅做的藏宝盒,家里从国境线外南边带回来的,据说埋在古战场坟坑里,啧,凶得很。拿帝土压了压,勉强能用。”叶青野说着说着,看我表情有点怪,想了想,可能觉得有点装过头了,安慰我道,“你放心,认了主,只有我能打开。”

    “那不是更危险了吗?”我淡淡道。

    “……”叶青野满脸黑线,“你到底信不信任我喂……你猜我带着多少护身法宝?这座城市被炸了我都能毫发无伤好吗?”

    叶青野这一世命格太好,一帆风顺到幽冥那边都听闻过,说是万年也难从冥主老人家手下批出去的大幸之命,因此遭受许多觊觎,从幼时就经常被下咒之类,不过没有哪样真的能害到了他。

    “我说笑的,我最相信你。”我挚诚道。

    刚刚只是一时失误,没有对大少爷摆正态度。

    叶青野哼了一声把小盒子合上收了回去,他没问这东西是什么,也没问我到底要他帮忙保管多久,他太了解我了。

    作为朋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得恰如其分。

    11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赭家的人。”

    我其实也挺了解他的,叶青野此人有点毛病,包袱太重,什么都藏着掖着,好像说明白就难为情一样。这种看似随口一提的样子,恰恰说明他其实很在意这个问题。

    叶青野歪头靠在沙发上,观赏我像个换装娃娃一样被人簇拥着打扮,我本乐得可以摸鱼,但很快发现这项活动一点也不轻松,化妆师还总是掰过我的脸试图与我对视……我险些给她磕一个,我真的不能再违规了。

    “没有。”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我终于可以坐到化妆镜前仔细观察我的头,有点难受地晃了晃,这盘发看似慵懒实则抹了无数层发胶连头发丝都不会动,活像是把我的某个部位做成了标本,修练讲究运气通达,现在我就很不通达,深呼一口气,“他们又干什么了?”

    “……”

    叶青野半晌没有声音,他看着眼前人的黑色露肩修身长裙,耳饰颈饰珍珠成套,低调奢华,以他挑剔的眼光看,这一身也是完美无缺的。

    叶青野盯我片刻,我从镜中特别显眼地看到他不自觉舔了下嘴唇。然后他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含糊说:“嗯,没什么,还是那样呗,到处打听你和鸢乐的事。”

    这条裙子正面看那是遮得严严实实,后面看却是无比袒露,肩颈背脊一览无余,归功于仙身,昨晚的痕迹已然消了,我会称这条裙子的设计风格为……道貌岸然。

    嗯,跟叶青野差不多。

    之前提过,我出生于韶江赭氏,飞升后与原族再无联系。六千年过去,这一族竟然延续至今,在灵气凋零的几千年里俨然成为少数壮大的“仙门”,我私以为这应当有我的一部分气运影响。

    六合职员不全是旧仙转世,也有在现代修炼的凡人,领个职位,帮各地区调调风水,解决些鬼魅魍魉的问题。旧仙们在六合解决生计和养老问题,奋斗就交给了年轻一辈,现在六合的二把手就是个天赋异禀前不久才飞升的现代人类。

    赭氏就有许多成员加入其中,而我现在借用的身份,也是赭氏的一员。原身小姑娘与我同名同姓,全家遭遇车祸,亡于四岁,我借她身体从废墟般的车祸现场爬出来,就这样拥有了身份。

    我为了普通地在人间活着,一般都这样找一个死掉的人替他身份活下去。我很称职,都很尽心尽力作为这个人活着,直到这个身份走到原本应该自然死亡的那天。

    不过说来唏嘘,指不定赭氏祠堂里最上面一排还能找到我那一辈后人的后人的后人的名字呢,我现在倒成了个死后连祠堂都进不去的旁旁旁系弟子。

    其实我也算旧仙,但“桐仙”到底算个什么仙呢,直到现在也没法解释。所以还不如就用这个身份在六合上班,同事们都将我当赭家偏系,只有几名旧仙知晓我身份,但都不是爱多言的人。

    叶青野对过去没半点在乎,他拒绝了六合的邀请(我对于他竟然能收到邀请感到震惊),作为豪门子弟游戏人间,天天飞车跑酷,潇洒快活,按他的道理说,反正都转世了,记忆都丢了干净,赶紧乘着投了个好胎玩个痛快。他总脑补远古的时候有多无聊,我不能告诉他其实那时候他日子过得也挺精彩的。

    我今天的工作目前只收到跳楼那小姑娘一件,这种友好的聊天能够避免那些魂魄成为怨灵逗留世间,引起麻烦,我这种小仙也就能做些这种事了,倒像个冥府的编外工。

    我试完衣服试完妆就自己溜达出去了,叶青野在好用的法器里保存了那套妆造,等晚上我下班再去就可以直接换了。我的警惕心实在不高,主要是仙体不容易死,我不耐烦时刻小心……以至于我站在店门前无聊等奶茶时,对身后多出来一个人毫无察觉。

    “……我工作完才出来的。”我率先解释道,免得这位神出鬼没的上司罚我工资。

    鸢白心情似乎不好,他今日着装相当正式,六合制服偏军制,利落而笔挺,微微敞开的外套里仍然是扣到喉结的白衬衫,禁欲隐忍,正经到令人咂舌,与昨晚判若两人。我忍不住瞥他喉间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他浅淡眸光在我身上巡视一圈,仿佛将我的每一寸都剥开来检阅了一番,压迫感太强,我不明白,为何六合有些新人会以为鸢白是个监督组里最和善的人,他们不知道在鸢白身边保守秘密是件多困难的事。

    我怕他看出什么破绽,呼吸不自觉放轻,尽管那株小苗已与他分离六千年,我仍不能确定他是否还能感受到它。

    毕竟……那是他的家。

    曾经的鸢乐山,现在只剩下那么一点。

    他揉了揉我后脑的头发,然后什么都没说。我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脑袋,叶青野的法器应该不至于那么不靠谱,还残留发胶。

    “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自己顺利通过检查,开始歪着脸明目张胆地盯着鸢白看。我假装自己本来就知道晚上的事,反正鸢白估计也只是说说,不会真的和我一起去,这种场合他肯定会陪在宿玖身边。

    鸢白陪我排队,我刚凑近一点,他就握住我的手放进他口袋里,眼睛都没眨一下:“感觉你到附近了。”

    “……”我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鸢白已经是超乎想象的坦率,等同于直接在说,“我想见你”。

    从昨天他那句莫名冒出来的“女朋友”开始,我便觉得他哪里有点奇怪。这两年……貌似没有哪次是事后还黏在一起的。难道我们还真要在白天谈恋爱吗?

    等的时间有点长,但和上司一起摸鱼就不必担心了,他既然抓住我的手,那我就在他臂上偷偷蹭蹭……再蹭蹭……

    “为什么一直对你的信徒说,向鸢乐山还愿。”气氛非常温馨,他一句话,让我冷汗直流。

    他知道?他只是能感受到还愿,还是察觉到了更多?

    我被他牢牢握在身边无处可逃,原来是为了这个才牵手,实在险诈。

    “那该是你的。”他认真道。

    我讪讪笑道:“我没有仙号,没有可以让她还的地方,这样会打扰到你吗?那我下次换个别的仙……”

    鸢白顿了一下,眼神一撇,又说:“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又是不合规矩?

    我接了奶茶喝过一口,他特别自然地凑过来,低下头咬住我咬过的吸管,也喝了一口。

    “……”我、我耳根发热,鸢白似乎……好像……不知为何,有一点黏我。我眼神乱飘,不知道该看向哪,瞥见时间,胡言乱语道:“那些老家伙不是平时看你喝个现代工业品奶茶就痛心疾首吗?还有,你、呃,工作不要紧吗?”

    他微微抬眉:“老家伙?”

    哦,我忘了,我和他都是老家伙,他是更老的那个。

    他宽容地没有计较,闲闲地在我通红的耳根上抹了一下,蹭了蹭手指,我被他碰得猛然激起昨晚不好的回忆,好像又有什么洪水猛兽卷过耳畔,我浑身一颤。

    “快午休了。”他好像在点我,毕竟我这个早班上得不见踪影,“我们一起吃午饭?”

    唔……大概几十分钟前我借着试妆的空档在叶青野那里骗吃骗喝……我悲道:“吃过了。”

    他点点头,又凑过来抿了一小口我的奶茶,然后亲在我唇上,茶香萦绕齿间,他直勾勾地注视着我,说:“那跟我一起去总部开会吧。”

    这杯喝得让人了无生趣的无糖奶茶,竟被鸢白生生折腾出了很甜的感觉。

    我:“……”

    说好的午休呢??

    但是美色当前,我行尸走肉般被鸢白拖走了。

    12

    他想问,你去见了谁。

    他看到那些痕迹消失了,又沾染上某种令他厌恶的气息,所以不高兴。

    他想问,这么多年,你从来都让他们向鸢乐山还愿,是因为愧疚吗?

    ……不必愧疚的。

    她没有亏欠他什么,从最开始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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