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舟舟趴在陆星满背上，安静地当一个背部挂件。
甬道不长，只是有些陡，陆星满三步并作两步，顺着石阶就到了入口。
里面是个石殿，宽阔静谧。两侧有石柱连接到顶部。石柱上凹凸不平，每隔一段，凹槽里就嵌着一颗发光石，他们在甬道看到的亮光就是这些石头散发出的。
站在入口观察片刻，没感到里面有危险，陆星满小心走进去。
殿中很宽敞，比从外面看起来大不少，陆星满走到石殿中间，除了几根石柱，殿里没有任何装饰品，四周是粗糙的石墙，没有看到出口。
黎舟舟目光在石殿内游移，殿内空空，什么也没有找到，气馁地低下头，接着闭上眼睛。
不对，他猛地睁开眼，地上乱七八糟的线条，像是有某种规律，急忙道：“地上……有东西！”
陆星满放下黎舟舟，蹲下半跪着看，进来时就观察过地面，地面由石头铺就，上面纹路自然形成，粗糙不平，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这处地面初看也很普通，加上殿里不够明亮，很难发现异常。
“这似乎是个法阵。”陆星满起身道，他只修行了一年，修到练气巅峰已算是天赋异禀，但对阵法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那里。”黎舟舟指着中心处。
他们站在法阵的边缘，阵中心在五米外，那里地面有个很小的凹槽，几乎和地面齐平，陆星满牵着黎舟舟走过去。
“舟舟，你好厉害，这么点不同都能发现。”陆星满夸赞道，低头看着地面。
黎舟舟垂眸，他只是在黑暗中呆久了，还是树的时候，喜欢数洞里的石头有几块，每块石头形状、颜色有什么不同。
凹槽很小，呈现出某种不规则的形状，陆星满蹲下看了一会儿道：“这个形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黎舟舟也觉得熟悉，熟悉到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他花瓣的样子吗？凹槽就是一片花瓣的形状。
“我想起来了！”陆星满突然道，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
“这个。”他将手掌摊开，是一颗石头雕刻的花瓣，边缘细腻光滑，还带着体温，颜色和地上的石头几乎一样。
黎舟舟垂眸，法阵、石头、从天而降的陆星满，好像和自己有某种联系，他若有所思，此时耳边响起陆星满的声音。
“怎么会呢？莫非是从这里抠出来的？”陆星满抿了抿嘴唇。从有记忆开始，这东西便一直戴在颈上，师傅也说过，捡到他时就戴着这颗石头，只是普通坠子，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在崖上时也是这东西在发热。
想不通的事暂时不想，现在要确认这颗石头能不能开启法阵。
“舟舟，到我身边来。”如果是传送阵，把他们传去不同的地方就糟了。
白皙的脚向他迈了一步，陆星满又道：“再近一点。”
黎舟舟又移了移，整个身体都贴在他的身上，陆星满点了点头，接着将石头放进凹槽里，严丝合缝。
从石头里发出一道银白色的光，顺着纹路蔓延向整个法阵，随着阵法被激活，石殿晃动起来，黎舟舟被晃得朝前摔去，陆星满抬手接住抱在怀里。
沉闷巨大的声响从前方传来，原本完整的石墙缓缓向两边移动，赫然出现一座石阶，石阶向上望不到尽头。
石殿停止晃动，冰凉刺骨的气息从门内散发出来，黎舟舟若有所觉，抱了抱手臂。
“到我身后！”陆星满放下黎舟舟，起身挡在前面，右手握住剑柄，神情戒备地盯着前方。
黎舟舟也望着里面，虽然这股气息很奇怪，但没有感觉到危险，就在此时，一团灰色的半人高的灰雾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袭来。
陆星满刚拔出剑，这团灰雾就旋转着围住了他们，剑刺出去像刺在空气里，不管怎么挥剑都无法刺中任何东西。
两人背对背站着，灰雾只是绕着他们转，从始至终没有发出攻击。
片刻后，灰雾停下，慢慢变成人的形状停在两人面前。
“什么东西？”陆星满拿剑指着对方，后背紧绷，另一只手拉着黎舟舟，随时准备逃跑。
人形灰雾没有回答，它脸上像是眼睛的地方直勾勾的盯着陆星满，刺耳难听的声音响起，“恕星？”
陆星满明白了，它在确认自己的名字，虽然自己不叫这个名字，但他不敢否认，要是惹恼这东西，跑都跑不了。
“是。”陆星满神色如常地望着灰雾的两个窟窿眼。
黎舟舟扭头看他一眼，陆星满握握他的手。
见他承认了，灰雾从自己灰蒙蒙的身体里掏出一个长盒子，递给陆星满。
陆星满神色自若地接过。
灰雾见他接过，道：“物归原主。”他后退一步，“此间已过千年，我也该走了。”
说完灰雾渐渐消散，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手里拿着盒子，陆星满都怀疑刚刚是不是他的幻觉。
盒子很普通，黑色，很沉，表面没有任何装饰，陆星满双手托着，指尖摸到下方凹凸不平的刻痕，他翻过盒子，底部刻着两个不大的字。
“恕星。”陆星满摩挲着苍劲的笔画，很奇怪，像是自己写的，可他连自己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怎么可能刻出这么好看的字。
黎舟舟也觉得熟悉，努力回想，漫长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这个名字让他心口发酸，他深吸一口气，驱散这种感觉。
将盒子放在地上，锁扣处是个机关，摁下，“咔嗒”一声打开了。
掀开盒盖，一柄剑横陈其中，剑鞘与剑柄上刻着精美的花纹，陆星满取出剑，试图拔剑出鞘。
“奇怪？”他双手用力，剑却纹丝不动，“时间太久，锈住了？”
但这不太可能，剑身精美，看起来没有丝毫锈迹。
又试几次，依然没有拔出，将剑拿在眼前从上到下又看一遍。
黎舟舟站在对面，可以看到剑的另一面，剑柄上刻着两个字，和银白的图案融为一体，他缓缓道：“束月。”
“什么？”陆星满抬头看他。
“这里。”黎舟舟点了点剑柄。
陆星满将剑反转，看见银白纹路中的两个字，“束月。”他喃喃念着，一阵难过又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心脏刺痛，像是缺了一块，突然的疼痛让他撑不住身体，拄剑半跪在地，右手捂住胸口。
黎舟舟慌忙上前，想将陆星满扶起来，又怕弄得人更难受，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星满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的忍耐。
好在没多久，陆星满眉头渐渐舒缓，他睁开眼就看见黎舟舟担忧的眼神，身体最后一丝不舒服也消褪了。
“你……”
“我没事。”陆星满笑着吃力站起来，“你看。”怕黎舟舟不信，起身转了一圈。
“哦。”黎舟舟轻呼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没受伤就好。
把剑放好，两人在殿里又转了转，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决定暂时休息一会儿再上去。
陆星满盘腿坐在地上，打坐休息，黎舟舟学着样子坐在旁边，不一会儿，陆星满肩膀一沉，抬眼看去，黎舟舟歪着头睡着了，没有弄醒他，闭眼继续打坐。
也许是睡得不舒服，黎舟舟动了动脑袋，接着整个人歪倒在陆星满怀里。
陆星满闭着眼将人抱住，以防怀里人摔到地上磕到脑袋，做这一切好像是非常自然的事。
两人相依着，在昏暗的石殿中似乎融为一体，时间在安静的空间里缓缓流动。
睡了许久，黎舟舟动了动，想抬胳膊却动不了，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怎么回事？刷地睁开眼睛，一张干净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
“舟舟，你醒啦！”带着笑意的开朗声音响起，陆星满双眸含笑道。
黎舟舟这才发觉自己睡在他的怀里，被紧紧抱着，难怪动不了，不急不缓从陆星满怀中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陆星满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似乎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调整好表情。
“上去？”黎舟舟看了看门后的石阶。
“不急。”陆星满道。
“为何？”黎舟舟低头问。
“腿……有点麻。”陆星满目光微闪，别扭地低着头。
黎舟舟哑然，忍不住轻笑一声。
陆星满抬头，就看到那抹清浅的笑，若冰雪消融，他沉浸在这个笑容里，恍惚道：“舟舟，你真好看。”
黎舟舟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收敛笑容，手指在他额头点了点。
冰凉的手指甫一触到额头陆星满就回过神来，他低下头，脸上火烧一般。
黎舟舟看他可怜巴巴的低头不语，心里像是被轻轻挠了挠，愈发想欺负他了，察觉到自己古怪的心思，黎舟舟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陆星满敲着腿，黎舟舟蹲下查看那柄剑。
片刻后，黎舟舟问：“剑……怎么拿？”
束月剑和普通的剑长度差不多，但盒子太过沉重，不好携带。
陆星满接过盒子，想了想道：“剑带走，盒子留下。”
话音刚落，就见盒子在眼前越来越小，眨眼的功夫，那盒子小的都能握在手心里。
陆星满看着手上的盒子道：“看来是个储物盒。”
修仙界里这类储物的宝物各式各样，陆星满虽没见过，倒也听过，不甚稀奇。
将盒子放进怀里，陆星满起身，背着黎舟舟朝台阶走去，台阶不知是什么材料砌成，走在上面便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即使身具修为，依然无法隔绝这股寒意，神奇的是，虽然寒冷，却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反而有神清气爽之感。
陆星满爬了几百个台阶，抬头能看到从外面漏进来的光，再有几步就爬到顶了，一鼓作气，几个跨越后站在出口处。
眼前是道木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入眼是一片白色森林，踩在雪地里，能感觉这里的雪比山谷里的还厚。
他们所在之地就是之前看见的高耸雪山，站在崖边可以看见底下的山谷和河流，距离太远，河流都显得纤细起来。
原来石殿在雪山底下，入口在河底，只要进入石殿，打开石门，就可以直接到达山顶。
“舟舟，我们运气还挺好的。”陆星满侧头笑着道，忽然笑容一顿。
黎舟舟不置可否，见他身体紧绷，向后看了看。
他们出来时的木门消失了，那里没有任何建筑，只是一块平坦的雪地。
陆星满过去，来回走了几圈，没发现任何异常，扭头道：“舟舟，看见没？门不见了。”
“看见了。”黎舟舟平静地说。
见他反应平淡，陆星满又道：“舟舟，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吗？”
“有点。”黎舟舟随口道，他的神识曾经探查过这里，只是普通的雪地，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哦。”
陆星满见他神情自然，慢慢也想到，这或许是哪个大能设的法阵，确实不用大惊小怪。灵芽秘境只能让炼气期弟子进入，这位大能是如何进来的？算了，这不是他一个炼气修士该管的事，还是赶紧找出口吧。
雪山很大，根据黎舟舟记忆中的地形和对出口的感应，出口就在山下。
山路难行，黎舟舟依然被背着，即使他说自己可以走，陆星满还是要背着，理由是黎舟舟走的太慢，再过三天都出不去。
黎舟舟妥协，就这么被背了一路。
树林里静的出奇，能听见靴子踩在雪上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有雪从树枝上落下的声音。
数个时辰后，陆星满停下，凝神静听一会儿道：“舟舟，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野兽咆哮。
黎舟舟：“听到了。”
陆星满神色凝重，望着发声的方向：“是低阶还能对付，若是高阶妖兽就糟了，听声音像是两只妖兽在争斗。”
黎舟舟现在毫无修为，不管低阶还是高阶，自己被杀死也就是一口两口的区别，他诚恳道：“打……不过。”
陆星满：“舟舟，你说的对。”他已经看到其中一只了，那妖兽翅膀约有三丈，羽毛漆黑，爪如利刃，眼睛紧紧盯着另一只妖兽，它似有所感，将头转向两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