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乱糟糟的树丛里,一只黄白相间的小肥猫扭着屁股,尾巴轻轻蹭着树叶。
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猫咪怡然自乐,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猫咪的尾巴扭到一半不动了,澄黄色的眼眸里是新奇的光。
面前是一盆草。
粉蓝色的盆,孤零零的几根草。
与其他的植物不同,这盆草是静止的,哪怕微风拂过,也不曾撼动草叶一分。
“喵~”
小猫伸出爪子,想要扒拉一下叶子。
草叶移了几分,爪子落空。
“喵呜~”
澄黄色的眸子微眯,猫咪不死心地再次伸出了爪子。
就在搭上的一瞬,草叶向左偏移了一份。
再次落空。
“喵!”
喵咪不耐烦了,往后退了两步,猫咪背部拱起,正要往前一扑的时刻。
“咪咪,吃不吃鸡柳呀。”
路灯下,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弯着腰,手里拿着一袋鸡柳,朝这边试探地问。
大概是闻到了香味,猫咪鼻子皱了皱,浑身放松下来,接着屁股一扭,整只猫欢快地朝女孩跑了过去。
女孩穿着小学的校服,胸口还戴着红领巾。身后跟着的,是女孩的妈妈,在这附近摆摊卖鸡柳,母女俩正准备回家。
夜色黑暗,小摊上点着的一盏灯看着却暖暖的。女孩蹲在地上,耐心地喂黄白色的小馋猫,猫咪时不时发出享受的喵喵叫。
而女孩的母亲,也不催促,只温柔地看着。
其乐融融的景象。
唯独在树丛里的闻旭,闭着眼,一脸的不能接受。
虽说在外表上看不出来。
几分钟前,他还懒洋洋地瘫在自家的豪华大床上接好友的电话,而现在,闻旭扭转草头,望了望四周。
这是哪里的犄角旮旯。
他不应该在那个小职工的家里吗?
不对,他不应该在他自己家里,以人的形态睡觉吗?
为什么会变成一盆草,还十二点准时变成,还被一只肥猫盯上。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闻旭深吸了口气,思绪仍旧一片混乱。
“咪咪,下次再见哦。”
童稚的嗓音响起,闻旭睁开眼,小女孩坐上母亲的三轮车,准备走了。
而那只吃饱喝足的黄白肥猫,餍足地喵了几声,也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走。
荒凉的夜里,如今只剩下他一个。
闻旭僵住了。
“嘿,让你摸,别走啊。”
闻旭摇了摇他的手,可猫咪早就跑远。
草叶无力地垂了下来,花盆里,唯有最中间一根草还竖着,闻旭在观察四周。
听刚才那对母女的口音,他们应该是榆市本地人,所以他现在还在榆市。
在结合昨晚的地点,他应该在那个小职工住的地方的附近。
凌晨的夜里,这里却一点儿也不热闹,闻旭努力伸长草头,除了灰灰的土、杂乱的叶、无人的街道,什么都没有。
不对,漏了一点,有寒冷的风。
闻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草身,瑟缩地缩了缩叶片。
好冷。
浑身都在漏风。
“喂,你冷不冷?”
头顶就是树丛的杂枝,闻旭问出了声。
但实际上,只是草叶动了动。
杂枝没说话。
也对,植物怎么会说话,它又不是人。
那就当它不怕冷。
闻旭心安理得地把叶片藏进了枝叶里面,尽可能地用它们给自己挡风。
嗯,暖和了一点。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找到这个盆,把花盆带回自己家里,然后再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盆草。
闻旭这样想着,脑袋逐渐混沌...
—
榆市的夏天,天亮得早。
七点,书夏在卫生间里揉着眼睛刷牙,脑子隐隐作痛。
昨晚依旧是失眠的一晚。
但睡不好也有好处,书夏想起前一天的鬼草,发觉心里毫无波澜,甚至于想到鬼草如果再出现的话,书夏觉得她能凭她的怨气打败它。
不想上班。
想睡好觉。
踏进公司大门的一刻,这两个心愿在心里尤为强烈。
书夏到得算早,林西西是卡点上班的,一路风驰电挚地跑进来,坐在工位上,林西西大口喘着粗气。
“吓死了,差一点就没打上卡。”
书夏笑着刚想说几句,看见林西西后面跟着的人,噤了声。
闻旭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浑身打理得一丝不苟,跟在林西西后面走了进来,看模样,也是卡着点来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书夏感觉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瞟了一眼。
但愿是错觉,这次她可没开小差。
书夏埋下头,勤勤恳恳开始工作。
请假了一天的太子爷重新回来上班,大中午,营销部一片安静,没了议论的声音。
没了平日的吵闹,书夏吃完饭看了一会儿手机,拿出抱枕准备补觉。
头刚沾上柔软的抱枕,办公桌被轻轻扣了两下。
“西西,我太困了。”
书夏头重得抬不起来,声音透过抱枕,闷闷的。
可办公桌依旧被扣了两下。
“...”
“什么事啊?”
书夏无奈地坐直身,疲倦的眼神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立马清醒。
“...嗯,有什么事吗?”
眼前站着的人,正是这两天营销部讨论得如火如荼的主人公——闻旭。
如那天被逮住的场景相似,闻旭依旧站在她斜后方,手搭在办公桌之间的隔板上。
只不过这次,男生的神色不似之前那般的矜贵冷淡,反而有些...奇怪。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极快地说完这句话,也没管书夏的反应,闻旭就先一步去了办公室。
黑色的西装裤包裹着劲瘦的腿,闻旭走得很快,空气流动,还坐在工位上的书夏鼻尖一动,闻到了一股很清雅的气味。
大概是太子爷身上的香水味。
但...总感觉在别的地方闻到过。
没时间想太多,书夏心头一片烦躁。
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被叫办公室的场景,那么多年,书夏依旧无法适应这种感觉,推开门的那一秒,书夏心里还在暗暗腹诽这位太子爷,顺带担心他到底找自己有什么事。
结果——
“我住的地方的地址?只要这个吗?”
“是的,只要这个。”闻旭点头。
“为什么要地址?”书夏不理解。
“公司的新规定,”闻旭一脸淡定,“公司有责任保护员工的安全。如果哪天你没来上班,并且联系不上你,我们得考虑这种情况的出现。”
“噢。”
“那...我写下来?”书夏视线扫了眼桌面上的白纸。
闻旭:“可以。”
书夏拉过纸张,按动黑笔。
女生弯着腰,写字的模样认真,笔尖在纸上移动,写出的字迹工整清秀。
闻旭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着,一时间竟入了神。
“好了。”
“哦...”闻旭摸了摸鼻子,坐直身体。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出去了。”
“嗯。”
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书夏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办公室内的闻旭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喷嚏。
大概昨晚吹了风,感冒了。
不过...
闻旭弹了弹手里的一小张字条,马上就不用在外面吹寒风了。
-
日升月落,又是几天过去。
生活没有太多变化,书夏还是经常失眠,每天忍住困意去上班,再匆匆忙忙地下班回家。
但有一点不太对劲。
新来的太子爷闻旭时常请假,好像生了重病。
这其实与她没什么关系,书夏也不甚在意,但关键就在于闻旭来上班的时间里,她总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视线。
她迟疑回头,闻旭正拿着水杯从她身后走过,手捂着嘴止不住地咳嗽,脸色恹恹。
他一个眼神都没分到书夏这里来。
书夏转过头,下一秒,后背又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
如此往复。
这种情况让书夏很是崩溃。
她怀疑她因为失眠出现了幻觉。
下午四五点,书夏仍旧认真办公,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闻旭出办公室的模样。
他额头上贴着个退烧贴,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额前的刘海黏在脸上,整个人看着快要虚脱。
书夏疑惑地多看了几眼,猝不及防地跟他对视上。
竟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欲言又止的意味。
匆匆别开眼,书夏的顶头上司刘建国适时出现,紧接着,是一连串嘘寒问暖的声音。
手机亮起。
西西:[老刘又开始了。]
书夏:[习惯了。]
西西:[不过大帅哥怎么回事啊,身体这么差,都请假好多次了吧。]
书夏:[不知道,大概得了流感?]
西西:[他这种富贵子弟,有感冒的苗头就及时掐掉了吧,怎么会拖成发烧啊。]
书夏也有些纳闷。
闻旭已经走到了门口,刘建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扶一把他的胳膊,书夏看着他的背影,观察到他后背的白衬衫将近濡湿。
出了很多虚汗啊。
怎么会放任自己病得那么重...
不过这点疑惑,在傍晚时分消散不见。
书夏这个岗位偶尔要求加班,加班时间不定,特别忙的时候会加到晚上九点之后。
很可惜,今天就是特别忙的时候。
榆市将迎来七月,暑期流量大,公司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老刘一声令下,整个营销部都得加班。
部门里一片怨声载道。
书夏也不自觉揉了揉自己的颈椎。
不能按时回家,书夏和林西西决定趁傍晚休息时间去外面觅食。
简单吃了份牛肉拉面,再点了份芋圆奶茶,两人结伴回公司时,被一处吸引视线。
“免费算命、占卜?”林西西念出白色旗帜上的字。
“没错,姑娘,要不要来试一试,反正不要钱。”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个小摊面前,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顶道士帽,男人气质沉稳可靠,说话时,颇有风范地摸了一把长胡子。
书夏扯了扯林西西的衣袖。
“解读要钱吧。”视线飘忽,书夏轻声提醒。
原本还跃跃欲试的林西西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冷静下来。
她还记得上次和书夏一块儿出去,和路边的玩偶拍照被坑了二十块钱。
“夏夏,快到点了,我们得走了。”林西西拉过书夏的手腕,努力忽视掉一旁站着的算命大师。
“好的。”书夏也附和道。
两人刚踏出一步,大师一句话,挽留住了书夏。
“姑娘你,最近遇上了怪事吧。”
书夏脚步一顿,惊讶地回头。
大师淡然一笑。
“我看姑娘眼底发黑,最近休息不好?”
书夏愣了一会儿,这...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
“姑娘莫要怀疑我,我想说的不止这个,你前几天,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大师循循善诱,书夏被戳中了心思,抿紧了唇。
“说中了。”
“是一盆植物,你把它扔了是吗?”
大师招呼书夏到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书夏迟疑点头。
“不能丢啊,唉,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老有人看你,感觉压力很大?”
书夏继续点头。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你不该丢那盆植物的啊。”
书夏不解,“可是,可是那盆草,它太古怪了,它总不可能是我的...”
剩下的话被大师打断。
“没错,那就是你的幸运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