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禁地深处,一座高挑而幽邃的宫殿坐落于重重丘陵中最高的山上。

    重重出挑的屋檐往四周伸展,原本应是大气磅礴,飞出的檐角之下的阴影却莫名让人感到一阵阴寒,甚至比天上沉沉压下来的乌云更让人感到压抑。

    幽深的大殿门扉紧闭,只亮着成千上百青色的烛火。平添了几分幽邃诡异。

    而这其中成千上百盏烛火中的一点却忽地摇曳。然后倏得又恢复平静。

    因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芒闪动,隐约可见一个浑身黑袍的人影半伏在地上。黑色的衣摆铺开在地上,上面纹路蜿蜒交织,分不清是烛泪还是青白的刺绣。

    像是感受到了那烛火的闪动,殿中人似痴似狂地伸出手,对着那些青色的烛火,抬眼看上面的掌纹。

    那手掌上全是利刃反复划过的痕迹,伤口反复流血反复结痂,纵横交错的伤疤将掌纹撕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楚江遥悠悠转醒,看见的就是青崖坐在不远处,对着跳跃的火焰发着呆,偶尔用手上拿着的东西拨弄一下火堆。火焰给他冷白的脸上增添了些暖色,看起来柔和多了。

    楚江遥动了动手腕,灵力无声在体内运转一圈,察觉到余毒都已经清退了,她缓缓吐了一口气,问:“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青崖拨弄火堆的手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没有。”

    这表情不像没有,楚江遥穷追不舍:“真的吗?”

    这下青崖的话斩钉截铁了些:“没有。”

    得到青崖肯定的答复,楚江遥长出了一口气。既然才有几面之缘的青崖都没有开口,那她中毒之后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大概也只是师姐胡诌出来逗她的吧,楚江遥这样想。

    “既然醒了就来看看这个吧。”

    青崖拿着方才拨弄篝火的东西,原来是不知从哪里摸出的一节小木棍。在火中烧黑了,被他当作笔,在两人身旁的墙壁上划了几个小方块。

    方块之间相互用粗粗的黑线相连,交错缠绕,楚江遥看着就头痛。万寻山虽以剑道闻名,但也不是没有机关阵法的课程,楚江遥曾慕名去了一次,此后无论师姐怎样劝说都再也不肯了。

    不过青崖也没有要让她明白的意图,直接明了地在中间偏右的小方块上画了个叉,对着楚江遥说:“这里的关键需要你来破。”

    楚江遥心想,既然青崖都能在她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大致的探清关键所在,那么破开大概也不在话下,一时奇怪:“你不行吗?”

    现今修炼,除开方式诡异的魔门,没有不仰仗灵力的,这人身手分明不错,灵力也应该是深不见底才对。

    青崖拿着小木条指指划划的动作忽然停了,他放下手臂,扭头看一眼楚江遥,道:“我启蒙有些问题……灵力不够纯粹。的确做不到。”

    楚江遥自知失言,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却因为这个动作,忽然发现青崖的袍袖缺了一角,她低头,下意识觉得这缺失的布料会用在……

    果然。

    伤口被白色的细长布条紧紧裹了,上面甚至还系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包扎的人手法很好,系得不松不紧、恰到好处,所以楚江遥醒来一阵竟然没发现。

    腹部的伤口没有伤到脏腑,对于修道之人并不算严重,她就只是把箭拔出来就懒得再多做处理。

    虽然知道伤病之事总是事急从权,但让一个并不算很熟悉的人包扎伤口,她也不免感到尴尬和困窘。受伤而苍白的脸因为这份困窘而有了几分血色。

    “哦,这个啊。”青崖注意到楚江遥的目光。

    “你迷迷糊糊的说伤口疼,我就替你大概包扎了一下。”

    青崖凑近了些,他身量比楚江遥高不少,两人又本来就挤在墙角,这一下像是把楚江遥拢在了怀里。

    楚江遥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却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只能被他困在阴影里,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不是说我没说什么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中毒神志不清的时候到底说过什么胡话!

    看着楚江遥有些窘迫的模样,青崖忽然噗的笑了一声,转过身靠在另一边的墙上,说:“我编出来逗你的,伤口哪有血肉模糊却置之不理的?”

    楚江遥脸上犹带有一丝狐疑,她感觉两人之间萍水相逢来的生死之交摇摇欲坠。

    “这个先不提,还是说说从这个地方出去吧。”她生硬的转移话题。

    青崖看着楚江遥扭过去的脸,顺应她的意思不再提受伤这事。

    “等你休息好,用灵力轰一下就好了。不过,方才我想起一些差点忽视的细节。”

    青崖话说到这里,仿佛特意停顿了一下,等着楚江遥开口问他,大有一副楚江遥不问,他就不说的架势。

    楚江遥拿他没办法,只能顺了他的意:“什么东西?”

    “我是游历江湖的散修,因为身体不好,从未拜在任何门下。”

    不知道青崖怎么升起的小小火堆,此刻随着他的起身,火焰被衣袍带起的风晃动一下。

    光影闪烁之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楚江遥伸手就要去捞起放在一旁的听流,伸出的手却扑了个空。

    只见原本倚在墙边的听流横躺在地面上,像是被人故意踢了一脚滑出去老远。

    “不过游历江湖这几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他看着楚江遥捞起剑的动作,说话顿了顿,撇了一眼被楚江遥重新抱在怀里的剑。

    “这个地宫远不止是豢养魔物这么简单,甚至今天你我所见也只是冰山一角。只凭你我二人贸然深入恐怕有危险,还是尽早……”

    楚江遥出言打断他:“如你所见,这地方恐怕与万寻山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青崖劝她不住,神情中有几分无奈。

    “不只是你们门中之事……这地方恐怕与魔君有些关系。”

    楚江遥想到前世临死前从施无怀的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从那两句话来看,她似乎与那魔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由得好奇问道:

    “魔君……魔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崖察觉出楚江遥对魔君这个名号的好奇,于是说:“魔君广夏,于四年前突然出现在澄阳一带,以黑铁面具覆面,没人见过真容,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究竟出身何处,师从何门。当修界听说这个名号的时候,他就已经用雷霆手腕将澄阳一带原本几个多年混战的魔门收归旗下。”

    “不过也有人说他手段残忍,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杀了个干净。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见过了。”

    ……

    青崖捡着最受修界认可的部分简明扼要的说完,问道:“灵力恢复怎么样了?”

    楚江遥自觉休息够了,便点点头,站起来把剑递给他。

    青崖接过听流剑,查着数走出几步。而后剑尖指地,锋利的剑锋在黑色石板划过,留下不浅的凹槽,碎石屑随着动作溅出,散落在四周。

    他画好了位置,微微颔首,又是那一副冷淡沉静的脸,把听流递给楚江遥:“就是这里了。”

    楚江遥站在方块内,手中听流剑尖戳在正中心。灵力轰出,剑光流转,白芒炽盛,就连她自己也一惊。

    按照楚江遥的计算,一夜的修养生息,灵力能恢复寻常时候的大半,但现今的灵力远远比她预想中要丰沛许多。

    她掂量一下,又是一掌排出,灵力悄无声息的地沿着机关复杂的脉络涌动,积聚在青崖指出的节点破开。

    复杂的阵法被人看穿关键,就脆弱的如同风中残烛,一触即碎了。

    ·

    “方才把那两人困在石室中,应当是出不来了吧。”一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方才黑铁大门轰然落下的那一瞬,隔着缝隙,他可是看见了那个男人凶恶的几乎能将人撕成碎片的眼神,本来就惨白的一张脸,配上那样的眼神,简直比他们造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看起来还可怕。

    “那间石室不就是为了有备无患吗,他们被关进去,没有食物和水,那些怪东西都翻不出风浪,更何况两个普通修者。”他问话的那一人带着面具,说得漫不经心。

    “我觉得还是不妥当,这里被人闯入了,那东西甚至死了,是不是应该……”伏在地上那人颤颤巍巍的小声说。

    “应该什么?禀告上面的人吗?”面具人冷冷开口。

    地上那人并不答话,显然是心虚。

    面具人冷笑一声,看不起他这懦弱性子:“是你不想要命了还是我不想要命了?”

    “怎么不说话了?”他开始不耐烦,上去就是一脚,这一脚竟是直接把本来就伏在地上的人踹得打了一个滚。

    那人被踹得脸贴着地,脸颊贴着有血腥味的冰凉地面。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连滚带爬的翻过身子,浑身哆哆嗦嗦的看着面具人的身后,脸上写满了恐惧,像是在恐惧从修罗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往后退。

    面具人看着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这里被人闯入过?”

    他哑着嗓子,试图张嘴,却因为恐惧几乎开不了口。

    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面具人忽然意识到周遭诡异的安静,不是寻常的安静,而是充斥着死寂的安静,像是周围的人都死光了一样。

    他大喊来人,却只有地宫空旷的回声,声音涟漪一样一圈一圈飘荡,然后重新归于死寂。

    在这令人感到惊惶的寂静中,脚步的闷响格外突兀。

    哒、哒、哒。

    有人慢条斯理的走来,寻常修者都会在陌生环境竭力掩饰脚步声,以求隐蔽。可这人嚣张无忌,完全没有掩饰脚步声的意思。

    他不知道抢走了谁的剑,剑身上沾满了不知何人的鲜血,顺着斜垂的剑身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落在黑色的地砖上,溅起小小的血花。

    青崖漫步走来,眼神淡漠而锋利。

    那眼睛不像是人的眼睛,而是像在眼眶里按了两个黑色的琉璃珠,黑的透不出一丝光。如同魔物那没有感情,只知杀戮撕咬,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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