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添,我遇见过很多很多人,但从来没人像你一样待我好。”两辈子,都没有人比你待我更好了。
夜添以为清芙在说她飞升前的事情,听沈移说过清芙飞升前在家里受尽了委屈,父亲不管后宅,家族只重视弟弟,清芙一向是被关在院子里。想到这里,夜添看向清芙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心疼,“好阿芙,往后事事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亲姐姐,我一定会好生护着你的。”
何其有幸,两辈子都能遇见真心待我的你呀。
另一边,月色映入酒盏,席延伸出手指敲碎了那平静的水面。敛了下眼皮道:“这么说你把捡回来那丫头和夜添都塞到月老那儿去了?”
沈移的脸上已经有了不少醉意,但神智还算是清醒:“是啊。”
“天下人只供奉一个月老,而月老想需得迁出极致圆满的红线。要尝尽情缘的极致甜蜜苦楚,你那两个丫头,哪个能行?”
“月老的神格只能有一个继承人,月老的万年大限将至,这两个小仙年纪又这么近,我说啊,月老最后只能留一个。”席延靠着椅背,把一只脚踝搭在另一条腿上。“我看你得再做一手准备。”
“你说的有理,是该早做打算。”沈移又给自己倒满了酒。“可如今尚不知晓她们二人谁是月老心仪的继承人,那“打算”该为谁选?”
“夜添那丫头我见过,粗心大意的,月老怕是更喜欢另一个丫头多些。”席延的指尖在杯口打转,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指甲敲着杯口。
“非也,非也。”沈移摇摇晃晃的端起酒杯,一把搂过席延的脖子“我还是觉着夜添好,夜添最好了!”
沈移身上的酒味儿让席延觉得有点恶心,他推了推沈移“离我远点。”
“你嫌弃我!”沈移像被惹毛了的大猫,趴在石桌上,“我跟你说夜添...嗝...夜添一定行。我敢跟你打赌。”
“这有什么好赌的。”席延失笑。
“不行,你...你得跟我赌。你跟我赌嘛。席延~”
“...”
“席延~~”
沈移喝醉了有一点不好,别人不顺着他就开始撒娇。席延知道,今日不顺着他,他肯定不依不饶没完。“行,赌什么。”说完,席延神色一变就开始后悔了。沈移想要自己的别云涧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别云涧!就赌你的别云涧!”席延的后悔是对的,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是对着一个会撒娇的醉鬼。
——
第二日清芙去月老处报道,由夜添教她牵红线,有缘人祈祷,她们两个通过观察,为人们挑选不同粗细,颜色深浅不一的红线。牵在两个人的小指上,打上死节,系得牢牢的。这便是小仙的职责了,清芙前世学过,但怕夜添发现什么端倪,硬生生憋了两日才说自己学会了。这些日子看着跪在月老神像求姻缘的男男女女,和前世的想法很不一样,清芙羡慕他们能去为自己求一份姻缘。
前世清芙也趁着席延醉酒的时,偷偷候给两人牵过一次红线。那天晚上,席延刚喝了酒,慵懒的躺在地上和清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清芙已经记不清那天两个人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再三确认席延睡着了,偷偷把红线系在席延的小指上,另一段系在自己手上。心脏跳的很快,好像要从胸腔跳出来。
然后清芙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根红线在自己的眼前...断了。清芙活了两辈子只听说最无缘的结果不过是红线暗淡,她也翻过许多典籍,从未有书籍记载红线断了的先例。
清芙知道自己情路坎坷,在月老这里待不长远,珍惜着每一次牵红线的机会,奈何自己还是仙力太过低微,做不了多少事情,还每每累的精疲力竭,回到仙府倒头就睡。
直到那日。
那天,天气很好,月老摆了个大摇椅在庭院中沐浴阳光。清芙和夜添两个人在喂蚕宝宝,喂蚕是件无聊事,尤其这蚕金贵又贪吃,没人看着就很容易撑死,清芙和夜添掰着桑叶一片一片喂给蚕宝宝,眼瞧着夜添已经昏昏欲睡,清芙突然想起前世红线断了的事情就问夜添:“夜添姐姐,红线何故会断?”
“啊?红线怎么会断呢?月老说红线是因果,三昧真火都烧不断的。你莫不是为谁牵的红线断了。”夜添对这件事有浓厚的性质,很快便打起了精神。
“啊?!没...没有啊。我就是在古籍中见到了,好奇,好奇而已。”
“我在月老这里也待了数十年,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情。我们去问问月老吧!他老人家活了那么多年,定是比我们更有见识。何况他牵红线这么多年,说不定有见过这种情况。”夜添说着更兴奋了,拉着清芙就要走。
“这蚕还没...”
“没事儿,喂的差不多了。合格的蚕宝宝要自己吃饭。我们少放些叶子,很快就回来啦!走吧,快走!”
夜添端了新沏的茶,搁到月老手边的小木桌上,倒上茶,戳了戳睡着的月老。
月老没动。
“睡得还挺死哈。”清芙趴在另一边,用力戳了戳。
月老还是没动。
清芙和夜添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方的意图。两人齐声喊到“月老!”
“啊?!怎么了?”月老没睡醒,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月老月老,这是刚沏的新茶,您尝尝。”夜添双手恭恭敬敬的举起茶杯,殷勤的献给月老。
“月老月老,您睡了这么久累了吧,我给您捏捏肩膀。”清芙也很殷勤。
上次夜添给月老献茶还是二十年前夜添打碎了沈移的聚魂盏,来找自己说情。何况是这两个小妮子一起献殷勤,不对,事出有妖,月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两人,偷偷把茶杯放下了。“什么事?”
“就是有个找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什么问题?”月老表面不动声色内心警铃大震。这俩小丫头片子莫不是想知道什么天界密辛,那我是告诉她们俩还是不告诉,不告诉她们肯定要磨人,平时夜添一个就够难忽悠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清芙。
“就是...您知不知道红线什么情况会断啊?”
“我不知道什么天界密辛,神仙们的秘密都不告诉我的,我和任何人都不熟的,别来问我。等等,你问什么?”月老看向清芙,一脸不解。
“我说,什么情况会导致红线断了。”清芙重复了一遍问题。
“啊?!你牵的红线断了?谁和谁的红线断了?”月老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十分严肃。
清芙看月老的态度心里凉了半截,心想:莫不是什么坏兆头,也对前世我和他两个人的下场,可不就是坏事儿么。
“没有,就是好奇,问问您。”眼见着夜添的求知欲写在脸上,月老这才放下心来,解答道:“我也从未遇到过红线断了的情况,正常来说红线的颜色是两人的缘分深浅,缘分越深红线的颜色也就越红,而红线的粗细是缘分是否牢固,越牢固的缘分红线越粗。像我们平时牵的红线,都是根据我们的判断所牵,但这些红线最终能不能帮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伤心了颜色就淡一分,更看重了颜色就深一分。随着二人心境的变化,红线粗细也会随着改变。正常说来,只要两人还都记着彼此,就不会断红线。如果红线断了那就有可能...”
“可能什么!?”
月老点了点清芙的脑门“你这丫头这么激动做什么,可能是因为二人有过生生世世的誓言却有一方违背,还有可能是一方已经与他人有过生生世世只许一人的誓言,还有一种可能是一种诅咒,但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了,有关诅咒的东西早就尽数毁了,世间仅存那点诅咒可能就是扎小人了。”月老一口气讲了这许多话,口干舌燥,想伸手捞过茶解解渴,然后他眼见着夜添自己把茶喝了,端着空杯要走。
“哎,小夜添你...”
“嗯?怎么啦?”
“没事儿,没事儿,玩去吧。”
自己家的闺女,还是得自己宠着。
下午清芙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件事,早早就回了仙府。
席延没有心,所以他和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过海誓山盟,月老的前两条推测都可以推翻。诅咒这种东西,别说现世,清芙阅古书无数,十万年前就没什么存在的诅咒了。清芙一个人坐在光秃秃的院子里,想着旧日的事心里很难受,挖出了前两天的酒,坐在台阶上喝也不拿杯子,抱着坛子直接喝。
这边席延刚从沈移喝了许多酒那里出来,本想趁着醉意在月下走走,就闻到了清芙院子里传来的酒香。见大门半开,席延推开门,抬腿走了进去。清芙坐在正对着大门的石阶上,抬头就看见席延走进来,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席延也望向清芙,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朝思暮想的人就那么闯入眼里,清芙的心空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