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花糕吃的太急,噎的脸都通红了,一旁的女仙也没看手边的是果子露还是酒,慌乱之下喂给清芙。
这酒是花神自己酿的,不烈反而甘甜,就是容易醉酒,尤其清芙这种一杯倒的,几口下肚未必尝的出什么滋味,但神智多少是犯了迷糊。醉了酒的清芙胆子大了不少,和邻座给她喂水的小仙子风止很快便熟络了。
“姐姐,你真漂亮。”清芙把脑袋搁在桌上,侧过头看风止。风止是清芙喜欢的那类长相,五官拼凑在一起非常合适,并不美艳。但坐在那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就有一种清冷感。让人觉得舒适而有距离感,席延是这样、风止也是这样,都是清芙喜欢的样子。
风止手里捏了一柄小扇,闻言掩住了嘴,轻声笑道:“你这丫头嘴巴怎么这样甜,刚刚偷偷吃了多少花蜜呀。”
“才不是呢!我是真心喜欢姐姐,姐姐是我见过第二漂亮的人。”清芙仰着小脸,脸上已经泛起了醉意。
“哦?那第一漂亮的是谁呀?”风止笑的很开心,把手里的小扇子放到一边。
清芙爬到风止耳边“悄悄告诉你哦。是—席—延,他可真是太好看啦!”
风止这会儿已经醉了,便开始逗弄起清芙来:“哦?席延是谁?”
“就是那个住在一江柳笑起来很好看的酒仙。”
“酒仙是谁?”风止忍着笑意,接着问她。
“酒仙就是席延呀,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他呀。”清芙想从脑子里寻两个词形容一下席延,但喝多了脑子实在不转,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但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明天!明天中午你到月老那里找我,我带你去看席延。”她顿了顿又不放心道:“我叫清芙哦,你要记得找清芙月老才会带你见我。”
“好好好,我记住了。明日定会寻你去。”
“不行,这不公平。”清芙一个劲儿的摇脑袋。
“嗯?怎么了?”
“姐姐知道我的名字,可我却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啊。”清芙咬着嘴里的甜糕,含糊不清道。
风止垂了下眼角“风神座下,风止。你这丫头,哪里是觉得不公平,分明是想知道我名号。直接问就好了,哪里用这样拐弯抹角。”
“嘿嘿。”清芙想挠挠脑袋,想到今晨梳头的艰难,又把手放下了。“风姐姐姓风,是未来的风神,好奇妙的缘分。”
“哪里是什么缘分啊,我这名字是风神他老人家取的,我飞升的时候记忆有损,从前的事儿尽数忘了。种种过往皆成了虚无。”风止说到了心里难受的地方,又连喝了好几杯,
清芙这时候已经犯了酒劲儿,不忍见风止难过,又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哭了起来。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风止隔空点了点她的脑门。
“我...我哪里是什么正经神仙,沈移受封的时候天雷劈着我了,把我的肉身劈毁了,灵魂劈伤了,飞升的莫名其妙。”清芙这话讲的惆怅,本来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却教她这语气渲染的苦闷。“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亲娘是爹的小妾,家里正房夫人管家,后院都听她的。我一个女孩儿,却偏偏成了家里第一个孩子,照我们那儿的规矩,第一个孩子是个姑娘不配有姓的,所以我连姓都没有。我娘费尽心机生下第一个孩子,结果是个女孩儿,恨死我了。我打出生我娘就没来看过我,更别提给我做一身衣裳。她们都不爱我,都欺负我。”一杯一杯的酒下肚,烧的清芙肚子里滚烫滚烫的。后面的事儿清芙便记不得了。再醒来已经是躺在自己的小屋里。
“清芙!清芙!”远远传来夜添叫喊声,宿醉让清芙头疼的不行,也分不出心思再应答。随着夜添的叫喊声,清芙的头更疼了。直到夜添在外面敲门“清芙,你怎么还睡呢!你知不知道你的事已经在九重天传的沸沸扬扬了。”
“夜添,你别闹,我现在头疼的很。”清芙爬了起来捏了捏太阳穴。
“我进来啦”夜添说着就推开门闯了进来。
“唬你就叫我做沈移的洗脚婢去!这事情闹得大了对你和沈移的坏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昨日喝醉了,和风止在宴会上闹了好久,你还把你飞升的原因四处乱讲,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啊!?”清芙不知道自己喝多了竟然闹出这样大的事情,也慌了神。“那...那我怎么办啊夜添。他们会不会把我赶出去,会不会让我祭天啊。”
夜添也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自己也慌了神。“我不知道,清芙我不知道,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们去找月老,月老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夜添慌张的扯了清芙就往出跑,刚出了门就被一众神官阻住了脚步。
“哪位仙子是清芙仙子?”为首的神官对着两人作了个揖,“在下是神官陈山,奉了天帝的旨意来请清芙仙子。”陈山的袍子松松垮垮的,下巴上的胡渣有些泛青了。这样浩浩荡荡的小队,吓了清芙一跳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应答。
“清芙仙子?”陈山看着两人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只好又叫了一声。清芙这才反应过来“我,我是。”
“那就请清芙仙子随我们走一趟。”陈山又作一个揖。
“哦...哦。”清芙跟在陈山身后,很害怕觉得自己死了,便对夜添说:“姐姐,我这一起去多半就回不来了,这般兴师动众的,估计等我死了也不会有什么葬礼,你要记着多给我烧些纸钱,一定要多烧些”。小脸满是严肃,她这表情逗笑了陈山,陈山捂着嘴轻轻咳了一下“两个人做什么生离死别,哪会有这样严重。”
“这样多神官一起来抓我,想必我所犯下的是滔天大罪,您不用宽慰我,我不怕的。”如果她这句话说的顺溜些陈山或许会信,可清芙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这一下陈山带来的神官们都笑了,陈山解释说:“他们不是来找你的,只是从古至今都没听说过有人飞升只过了一道天雷,大家好奇都想见见。”说着一脚踢在身前神官的屁股上笑骂道:“非要看热闹,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这一打诨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清芙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会死吗?”
“.....”回应她的是沉默,九重天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谁也不知道待会儿等待清芙的是处决还是什么。气氛一下子就冷住了,一旁的神官忙差开话题问清芙:“清芙仙子的名字是哪两个字?”清芙颔首答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众人都纷纷夸赞:“好名字。”“名如其人。”之类的话。
清芙沉默了,不再说话。在清芙的家乡她这种庶出的长女被视为不详,不配有姓,不配入族谱。十岁之前父亲连名字都没有给她取一个,她有名字那天是弟弟上学堂学句了诗,便给了她一个名。清芙的眼眶瞬间红了,见识了这样好的九重天哪里愿意再回到原来那个牢笼。去重华宫的后半段路上清芙一直低头沉默着,众人只当她害怕,也都不再打诨。
神仙的脚程都很快,纵使清芙的小院与重华宫相隔万里,神官一来一回不过一刻钟。除了陈山以外的神官已经在路上散去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向神殿,清芙只觉得脚上绑了石头,用全身的力气向前走,但她害怕。神仙宫室,飘渺福地,旁人趋之若鹜的福祉这一刻于她而言莫过于水深火热。陈山若有感应的看向清芙,对她一笑,而后用口型对她说“别怕”。
有人鼓励着,清芙恢复了些劲儿,跟在陈山身后,一步一步迈着台阶走上重华神殿。有些事从前没拥有过,便只觉得羡慕,拥有了再失去,或悲伤或愤恨便会使从前种种羡慕的种子,疯狂地在心里生根发芽。当清芙走完了那九百玉阶,站在神殿门口,有一束光照在清芙身上,明亮而且温暖,她逃跑的念头油然而升,在有个声音她心里叫嚣着:“跑啊,快跑啊。你想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审判吗?你想永世不得超生吗?跑啊,离开这里,快啊。你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过,还有你喜欢的人,你还没有告诉他你的心意。想想席延,快跑啊。”
“席延?!”彼时清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天帝身侧的席延,清芙从没见过他穿过这样正式的衣裳,淡黄的长袍上绣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头发也不似往常散漫的用玉簪挽起来,而是用发冠束起,脊背挺的绷直,端坐于殿前。清芙只远远瞧了他一眼他,却觉得他这样子无嗔无喜,不像个活神仙,像一尊玉像。
席延端坐殿前,清芙便有了些勇气,她跟在陈山身后入了重华正殿。重华山重华殿是给上神们静思己心用的,照常来说只有拥有神格的上神们才会入。清芙本就没什么仙力,重华宫本身仙力磅礴,今日又聚集一众上神,威势自不必说,清芙刚入门内便觉心悸,走了数步脸上便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