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早听风便出了门去。
燕逢京的小院也被人叩响了房门。
燕帛岑没有带着随侍,只身一人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他一身素青衣衫难得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
“前两日我不在府中,归来时已经晚了些,想着还是今日早些与你送些药膳来。”
食盒放在木质桌面,磕得一声脆响来。
燕逢京连忙去开了盖子瞧,些许的药味进了鼻腔,他分辨出了其中大为当归枸杞一类的温补药材。
他展开了笑,端出了这碗尚还温热的膳食来。
但燕逢京没有动筷。
他素来不喜欢这些药材的味道,甚至可以称厌恶,自然也不肯吃一口,又不好拂了燕帛岑的面子。
只恨听风不在身边。
听风若是在,定然接手过去。
“当年的事,我略有耳闻,只恨我太过于年幼,说服不了父亲,自己也没能力。”
燕逢京对他上来直接把事情摆在台上来说的行为有点懵,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打断了燕帛岑。
“大哥!”
燕帛岑敢把那件事儿拿到台上来讲,自然是有把握不被发现的,但是他还是止住了话头,微微笑了一下,自然的接上了一句。
“我说的是把你送出临安。好在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燕逢京的心绪却还停留在他上一番话中,半晌才反应过来,无奈的牵动嘴角,避而不答。
他前些日子在后院那一片小小的竹林里备了桌椅,还有一棋盘,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东西太多,又实在担心隔墙有耳,只能被硬生生堵了喉咙,以棋会友。
燕逢京执了白子,一一破了燕帛岑的杀局。
这一幕在若干年前是全然相反的。
燕帛岑性子和软几分,不比那一位,整日风风火火的,就连下棋也是步步杀机,不肯放过一点破绽。
步步紧咬不放算是轻的,怕就怕他主动布局引人入瓮。
都说棋品如人品,棋风就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棋手本人的性格。
许是这么多年的打磨摧折下从前的人也变得更谨慎了。
燕帛岑没有说话,静静的下着渐渐的也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为时已晚。
修长的手指间携着的棋子正焦躁的滚来滚去,燕帛岑像是松了一口气。
还是没变,圆滑了也更有谋略了,他先前只以为是拆招,没想到竟然也是起阵。
几年间的变故让燕逢京变得更周全,甚至变得过于隐忍和阴狠。
行棋之道已与君子之道离了心,摇摇欲坠要踏上阴邪之道。
燕逢京眼瞧着手底下的围杀之势渐成,坐姿也轻松了些,斜斜的靠背椅打了个哈欠。
一双缱绻桃花眼蒙了水雾,他闷闷道。
“岑哥,要是再走神,这盘棋你可就必输无疑了。”
其实不用再看了,燕逢京清楚的知道燕帛岑没有反杀成功的可能。
燕帛岑不是个爱纠缠的,眼瞧着要输干脆一推棋盘起了身。
竹随风晃,叶有微声。
燕帛岑没有资格指责或者劝慰燕逢京些什么,但总归放心不下,也实在不赞同,心思不由沉了些。
而燕逢京若说自己全然无心,那定然不可能,他就是故意要袒露这样的自己,因为将来,万不可因为这样的事儿起争执,引出血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知道有太多不能见光的话不能轻易的说出口来。
纵使是在这看似安全的燕王府。
“对了,我昨日回府是听门房说起有一封你的拜帖,一并顺路拿给你来了。”
锦绣封成的拜帖,料子一摸竟是临安城中时兴的揽芳华。
这样一匹布足能卖上百两银子,真是好大手笔。
燕逢京倒是心里有数,收了拜帖也回是一封,交予燕帛岑拜托他差人人送去楚府。
送走了燕帛岑,燕逢京又回归到了无聊无趣想寻乐子的状态里。
直到等回了听风。
听风带回了醉经年。
燕逢京难得的不急,拿来了酒碗,招着听风一跃便上了屋顶。
春风绵柔,余晖映酒。
听风自顾自倒酒,醇厚酒香浓郁的很,闻着就醉了人。
“我竟从未闻如此酒香。”
听风爱酒,连饮数口畅快的吐出口气来。
燕逢京却难得的兴致缺缺。
连话都少了。
少年坐在房顶,长腿展开随意的侧过些许,怔怔的。
听风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想听什么。
一别临安近十年,昔日的将军府早已经易手于他人,如今辉煌依旧,只不过昨是今非。
酒肆于将军府相隔不远,想必也是年少时经常看到的地方。
听风斟酌间,燕逢京回头去看他,青亮发带与青丝齐舞,柔柔的蹭着颊侧。
“也不知当年的春儿姐姐如今嫁人没有,那可是我当年想娶的人啊。”
听风认真的回想,只记得酒肆里只有一位老人领着一名青年,一脸茫然的看过去,才发现了燕逢京笑里的促狭。
…好啊,又来诳他!